文/张海武(边缘)
与港西一次短暂的对视,握不住的心旌,泼墨般从心底洇开。
彩虹大道通古巷
一条彩虹大道从村头单刀直入。彩色涂料勾勒出红黄青蓝紫五色彩带的路面,宛如连绵的锦缎,一脚踩上去,脚底生辉,一眼望过去,如梦如幻。大道两旁,楼房气派新潮,墙体上体现民风乡情的彩绘,古意盎然。房前屋后空地上,那一畦畦葱绿的菜园,显示着农家院落不变的底色。
拐了个弯,彩虹大道就到了尽头,与之相接的古巷迎面而来。我想,这个拐弯就是港西村奋斗发展史的拐点吧。
古巷深深浅浅,弯来直去。古巷里几乎是旧时闽南农村常见的“土角厝”,零星几栋两层砖石楼房,保存相对完好,依稀透着房屋主人风光一时的实力。
老厝早已人去楼空,残垣断壁上摇曳的牛筋草,像岁月额头上撩起的悠悠情丝。一扇扇虚掩的木门,等着推敲。一把把打开的油纸伞,婀娜在古巷半空,仿佛佳人浅笑,仿佛公子策马,诗情画意款款走来。
在与古巷接驳的众多小巷中,“摸奶巷”特别吸人眼球。其实“摸奶巷”只是一条仅能容一个人侧身而过、十来米长的逼仄小巷而已,初来乍到的你,大可一笑而过,不必做过多的联想。不过,“摸奶巷”这名字,给小巷添了些许烟火气和情趣。
村人介绍,古巷水泥路面覆盖下,有一条被岁月打磨得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闭上眼,古老的青石板路响起男人出门劳作的匆匆脚步声、女人家长里短的絮叨声、小孩横冲直撞的嬉闹声、担货郎走街串巷的吆喝声、大人唤小孩回家吃饭的“喊饭”声、逢年过节杀猪宰羊的凄厉声……鲜活的乡音,穿越时空,久久回荡。漫步古巷,莫名的亲切深入心底。
走过许多古村落,许多古巷或被一窝端拆除重建,或静静湮没在岁月深处,一声长叹!古巷是乡愁最浓的地方,也是梦开始的地方,不应该在风吹雨打的岁月中,荒芜,消失。
古巷,诉说着港西人的前世;彩虹大道,畅想着港西人美好的未来。
古井
6000多年前,人类发明了水井。从此,古人围井而生,离井而葬,绕井而形成街巷。古井往往成了解开一座古村一座古城的密钥。
古巷中也有一口古井,曰“仙泉大井”。古井深二十几米,井阶、井圈、井沿和井壁皆由花岗石砌成。据说,古井开挖于明朝中叶,井水从未枯竭。对着井口探望,爬满青苔的壁缝渗出的泉水,依然滴嗒着湿漉漉的旧时光。
井水清冽,一泓映绮疏。多想吊一桶仙泉井水,在古井旁的石磨盘上沏一壶老茶,抚琴对月,岁月静好。
不曾想到,其貌不扬的古井,却隐藏着不凡的往事。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为躲避日寇袭击,村民在古井5米深的井壁上,凿挖出四个与村中十几条地道互通的地道出入口,古井成了港西人的“救命井”。而后的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古井又变成了“红色之井”,曾多次为驻村的前线作战官兵提供了宝贵的饮用水。面对古朴沧桑的仙泉大井,不由得多了一层敬意。
古井曾经是港西村的唯一饮用水源,如今家家户户早已用上了自来水,喧嚣的古井终于沉寂了下来,一水轻愁,落寞无语。
遥想当年,女人把吊桶猛地砸进井里,桶绳轻轻一抖,吊桶倾斜间便灌满了井水。有时路过的汉子真担心,女人胸前随力抖动的大奶,会一不小心也抖落井水里。井边的女人一边浆洗刷提,一边掏心窝。没有人知道,古井里曾经深藏着多少私房秘语和鸡零狗碎的琐事。
遥想当年,每到盛夏的夜晚,穿大裤衩、手提吊桶的汉子纷纷奔向古井。透心凉的井水从头浇下,脊背那条大神经倏地一抽搐,脚板下意识地一跺,“哇哈”一声同时脱口而出,浑身汗垢和倦意随之烟消云散。
仙泉大井,港西人开枝散叶、发扬光大的源泉,这份恩情应该永远被铭记。
陶斋学堂
紧挨着古巷有座古香古色的院落,格外引入注目,这便是持续沿用了两百多年的陶斋学堂。
清乾隆年间,港西先贤大房公秉着“不建祠堂建学堂”的超前理念,出资兴建了陶斋学堂,港西人由此进入了耕读传承新纪元。
陶斋学堂为二进五开间,俗称“五马拖车”,从规模和格局看,堪比书院,与许多乡村旧时私塾和学堂比,可谓鹤立鸡群。在当时这么偏僻的小乡村,在当时乡村祠堂情结根深蒂固的背景下,大房公重教兴学的善举,无疑是很有魄力的大手笔,其远见卓识令人钦佩。
读书声里是吾家。正是港西人对耕读传承的执着,才使港西这块多山多岭的贫瘠之地,历经几百年的耕耘,变得肥沃深情。几百年来,从陶斋学堂走出来的一批批港西学子,一脉相承,走向了更广阔的天宇,或成为家族的精英翘楚,或傲立时代潮头,叱咤风云……
三界公
春风十里,万物葳蕤。三界公休闲公园,杂花生树,曲径通幽。
三界公原本是一座山丘,五百多年前,港西先民发现此处是块风水宝地,于是选择在此开基建村。村庄以山顶的三界公庙为中心点,绕山而建。
站在三界公顶鸟瞰,老厝新居,高低错落,绿树繁花映衬砖红色屋顶,田园阡陌交织,水塘沟渠纵横;东、南、西三面环山,层峦叠翠,北面临海,涛声阵阵,一座高速公路架桥如出海蛟龙,从眼前呼啸而过。举目四顾,一幅恬淡宁静与勃勃生机和谐共存的画卷在心底徐徐展开。我没见过桃花源,却暗忖桃花源也不外乎此。
古渡
当年,一条数里长海港从三界公北麓逶迤而来,直达村北古城门。城门边,建码头设货栈,一时船来帆往,商贾云集。海港中央的石观音,既是走船人出海的护身符,也是走船人入港的航标。而今一切的一切,早已被连绵的田舍取代,古渡踪影难觅。
触摸着貌似古渡的遗垒残石,看不见潮起汐落,听不到摇撸欸乃,点点帆影已经远去,唯有海风猎猎,吹打年年月月。当年背井离乡远渡重洋的先民们,当年被国民党抓壮丁去了台湾的游子们,倚天怅望,他们魂牵梦系的渡口是否涛声依旧?
关于古渡,还有一则叫人垂涎的典故——“港西猪母背石琪”。石琪乃本地方言,指的是一种章鱼。相传那时,海港波光粼粼,鱼丰蟹肥,村中散养的母猪,有时会跑到村前海港觅食,却反被无孔不入的章鱼吸附于身,母猪挣不脱、甩不开章鱼,只好嗷嗷大叫跑回来,送给主人一顿免费的美味。
“港西猪母背石琪”并非美丽传说,而是一段曾经的真实写照,如今已不复重现,向往之余,心底不免泛起一丝苦涩。
中驰山庄
蜂蝶荡漾春光,柳莺讶语春风。三月的牛犊山,漫山遍野的桃花、山樱花、玉兰花、木棉花、野牡丹花、风铃木花……红紫斗芳菲。人在花海,笑语柔桑曲径来,醉了流年。
牛犊山是港西众多山峦的其中一座,但它却是到港西的游人必定不会错过的地方。因为牛犊山便是集生态旅游、休闲观光和红色教育基地一体的“中驰山庄”所在地。
牛犊山,从一座少有人问津的荒山,到变成声名鹊起的观光热土,绕不开林华彪夫妇这对港西能人。
2013年,创业起家于浙江义乌的林华彪夫妇,不忘桑梓,毅然返乡再创业,为振兴乡村助力。林华彪夫妇以文旅事业为切入点,以开发家乡牛犊山为立足点,成立“中驰山庄”,山庄占地1000多亩。短短几年间,林华彪夫妇共投入了3.14亿元,建成百亩花海观赏园、瀑布广场、碉堡观赏台、索桥、玻璃栈道、东山保卫战纪念馆等景观景点。如今中驰山庄成了东山岛特色旅游的后起之秀,与东山岛海景特色旅游,交相辉映。
东山保卫战纪念馆坐落在山庄瀑布广场右侧,走进东山保卫战纪念馆,恍如走进牛犊山那段战火纷飞的岁月。
1953年7月16日,退守台湾一隅的蒋介石当局悍然出兵,突袭东山岛,随即地处战略要冲的410高地(即牛犊山)战斗打响。坚守410高地的142名官兵,面对数倍于我的强敌,同仇敌忾,以即便倒下仍保持着向前冲刺的身姿,迎头痛击进犯之敌……
我无法还原当时战场的惨烈细节,但漫步在旧战壕里,抚摸旧碉堡冰冷坚硬的石头,刹那间,穿越时空的号角在喉头凝噎。
岁月带不走港西人家乡情怀;岁月带不走中驰山庄迎风摇曳的致富花;岁月也带不走牛犊山血染的风采和保家卫国的铮铮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