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入时分,邱如白一人坐在屋中饮酒,桌上摆了几道小伙计买的凉菜。
他很久没有这样喝上一杯了,上一次喝醉是在畹华家里,那时他们关系很好,聊戏便能聊到天亮。后来就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他那时也是急得昏头,才会去劝畹华为日本人唱戏,被他斥责不齿。他是一个极有傲骨的人,怎么会因为这些威胁就低头呢?
邱如白在梅那里失去了信心,也不能去找日本人,他只有离开。在长沙城里,当一个教书先生。他学识丰富,教一些学生是绰绰有余的。
今夜,他憋不住心里的情绪,只求醉一场,能忘却烦恼吧。
“……我这里假意儿懒睁杏眼,摇摇摆、摆摇摇,扭捏向前。我只得把官人一声来唤,一声来唤,奴的夫哇!随我到红罗帐倒凤颠鸾。那边厢又来了牛头马面,玉皇爷驾端彩接我上天。”
二月红一曲唱罢,博得满堂彩。他忍不住望了望二楼雅座,那里通常都坐了一位先生,对他的戏都有一番见解。今日,那位邱先生没有来。
他今日唱了一出宇宙锋,并非长沙本地的剧目,是北方的戏剧,他听取邱先生的意见作了改编,得了满堂的叫好。他想听听邱先生的意见。
甫一卸妆,二月红就让陈皮驱车往邱府来。
卸下浓重的油彩,二月红觉得很放松,坐在车里吹着风,他适意地闭上了眼。
“爷,到了。”陈皮低声道。
二月红睁开眼,让车夫先走。邱府离他的红府很近,这宅子是他让手下人卖给邱如白的,便宜得像是白给的。
邱如白才来长沙的时候,身上虽没什么钱,读书人心眼实,也不觉得会出什么事,一来就先找了个戏园子听戏去了。
恰好赶上二月红开嗓前进去了。他本就是戏曲的行家,这戏哪儿好哪儿坏,一听就知道。末了,给二月红留了张条子,就找房子去了。
新来的伙计不懂规矩,还真就送到了二月红桌上。
“这是哪位爷送来的?”二月红看了条子,问管家道。
“这……新来的小子不懂规矩,也不知他从哪个桌拿来的。”管家抹了把头上的汗。
“问去。”
然后得知,这位提建议的爷因为找不到房子住,正缩在墙角和一个算卦的逗闷子呢。
“……送客栈去。”
“哎哎哎,是。”管家也不知道这位爷什么来头,二爷这么上心,但二爷吩咐的,他就得做去。赶紧让手底下的人送邱如白住店去。
“这位爷,我们二爷请您去住店。”
“你们二爷是谁?”
“您今日留了张条子,您不记得了?”
“哦。那他为什么请我住店?”
“这,我们这些下人就不清楚了,等明日您去见他便清楚了。”那手下人笑得卑微。
“行了,去住吧,二爷八成是找你聊戏的,没事儿。”那算卦的笑嘻嘻地说道。
“好吧。”邱如白点点头。
那几个手下人冲那个算卦的行了礼,带着邱如白走了。
然后他们一见如故。
如今已是两个月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