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知你懂我

    聚散楼脚下正是皇宫的全景，灯火辉煌，美轮美奂，宛如人间天界。

    “你会做那里的主人嘛？”月牙儿眼望着皇宫全景，忧虑油然而生。

    “会，从我接受太子册封一日起就决定了。”周允桀认真地回答，眼看着她脸上微笑的花儿枯萎。

    “为什么？”月牙儿倔强地盯着周允桀，一副恨之入骨的样子，“你就是要与我为敌吗？”

    周允桀看着她气势汹汹的表情，忍不住嘴角上扬出一个宠爱的笑，“就是这个样子。”他托着她的下巴。

    “什么样子？”她狠狠甩掉他的手。

    “那夜你不来，我都快疯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后来还听说你被送去辽颖和亲，我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一个也许能让你来找我的方法？”他故意顿了顿，玩味她的焦急，“我做了太子，娶了别人，然后登基称帝，于你这个佑迦末代公主，辽颖王后为敌，希望你有一天能亲自潜入西梁皇宫……”他俯在她耳边，笑而不语。

    “什么？”她往后躲，怎么也躲不开他的诱惑。

    “刺杀我。”说完，周允桀忽然放声大笑起来，一直笑到眼角快挤出眼泪。

    “你疯了。”月牙儿又气又急，满脸通红，也不知他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反正一死，死于寒毒发作还不如死在你手里，还能成全你。”他停止了大笑，揉了揉月牙儿的脸。

    谁知月牙儿抽出手来狠狠地在他脸上甩了一巴掌，“成全我……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的。”

    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让周允桀头脑空白了好一会儿，有生之年他想都没想到有人敢给他来这样一巴掌，可今天这个霸道的小女人的一巴掌非但没惹毛他，还把他逗笑了。

    她真的没把他当作太子，当作将来西梁的皇帝，在她眼里他只是一个惹她生气的，她爱的男人。

    “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别生气了。”周允桀把气得全身发抖的月牙儿按在怀里，心里甜得和蜜一样，“知道我对你很重要很重要。”

    他不哄还好，这一哄她就山洪暴发地哭起来，哭得他心都碎了。

    “现在我已经在这里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做西梁的皇帝，和我一起离开吧？”她红着眼睛抽泣着。

    “傻瓜。”他看她总是柔情似水，“天下若不平，哪有你我的安身之地？”

    月牙儿忽然懂了他的用心，他的所作所为无非是为了有一日他们能在太平盛世里做简单的你我。

    “我不傻，我懂。”她扑进他怀里，好紧好紧地贴着他。

    这世间唯有你懂，我便知足了。

    几阵暖风由南向北吹过，皇城就迅速入了春，满地嫩草，柳丝长飞，姹紫嫣红，繁花满目。

    一群宫女裙裾摇曳，飘带荡漾，在慈云阁的花园里扑蝶嬉戏，莺莺燕燕的笑声传遍了整个太子府，竟比这春色还撩人。

    苏绯绯玩闹得尽兴，有些热起来，已脱了鞋履，一双粉雕玉足踏在草皮上，披挂的外衣也已脱去，丰润无骨的酥肩尽露，发髻早就歪斜一侧，发丝散落在雪白的脖颈上，她脸上放肆的笑颜也着实迷人，双颊的桃红一直染上了娇俏的眼尾。

    一声太子驾到，衣衫不整的宫女们仓皇失措，出逃不及，只能齐刷刷原地跪下，一个个香汗淋漓，气喘吁吁，媲美满园的春花。

    “殿下。”苏绯绯提了裙裾，也不穿鞋子，一路飞奔到了周允桀面前，稍稍欠身后，就挽着周允桀的手臂黏在了他身边，“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早些来看绯绯。”

    “你这里那么热闹，还惦记我吗？”周允桀挥挥手示意众人退下，一个横抱把没穿鞋子的苏绯绯抱在怀里，朝内殿走去。

    周允桀一路把苏绯绯送上了香塌暖床，苏绯绯也是很识趣地温柔献媚，两人如胶似漆了一阵子，周允桀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殿下不喜欢臣妾了？”她还是往他身上贴着，一身的柔骨香肉，令人难以抗拒。

    周允桀敷衍地笑了笑，帮她拉好了衣衫，渐渐冷下来了脸，站到了窗前，遥望见是掩映在翠竹林中御医院。

    “找到她了？”苏绯绯识趣地穿好衣服，整理着发髻。

    “嗯。”说起她，周允桀时时刻刻都忍不住嘴角弯笑，“她就在太子府。”

    “哎，这下我可以清静了。”苏绯绯暗暗叹气，看着周允桀欣长挺拔的背影，就是这个在风雪里倔强等候的背影让她为之动容。

    “谢谢你，当年救了她。”周允桀侧身看向苏绯绯一床的红绸绯幔，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这颜色，衬着她美艳绝伦的脸，炙热坦荡的心，“也谢谢你，当年救了我。”

    苏绯绯恍然失神，眼前回到了若干年前的风雪之夜，“像你这样的男人，我怎么忍心见你一个人死在雪地里呢？”悠悠地，自言自语。

    “那袁将军的仇，你可还记得。”突然她的眼神冷淡起来，想起袁若峰，她心里万般纠结。

    “如果他不上战场，这仇我也报不了。”周允桀微微闭了闭眼，几乎能看见袁若峰当年在沙场上被夜龙心决绝一剑身首异处的场景，“这不是个人的恩怨，战场上生死由命，如果有我与他对峙的那一天，我定竭尽所能取他性命。”

    若是真杀了夜龙心，月牙儿会原谅他吗？

    从那一天起，苏绯绯遣散了几乎所有宫女，褪去一身华服美妆，青灯古佛，修身养性，深居简出，周允桀也再没踏进过慈云阁一步。

    袁若岚感到了深深的恐惧，苏绯绯和周允桀之间的约定她并不知道，在她看来那突如其来的失宠一定和新来的御医有关。

    侍宠多年的苏妃的地位从来就是无人可以撼动，太子府美姬侍妾无数也不及她一人妖娆妩媚，深得太子之心，袁若岚一度以为，自己这个有名无实的正妃完全是输在了这个放浪不羁，出生青楼的女子。

    如今，月牙儿一来，整个慈云阁从往日的热闹繁华几乎变成了冷宫，袁若岚怕周允桀对她仅存的那些冠冕堂皇的礼节和尊重会在无声无息中被摧毁。

    她想要去见见那个女人，但她又不敢去见那个女人。

    第一面相见在太子府的大门口时，她的尊严已被她践踏得粉碎。

    月牙儿，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