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融列传（三）
窦融因为兄弟们一起接受爵位，并且长久镇抚一方，心中恐惧不安，多次上书要求由别人代替。刘秀诏令回复说：“我和将军的关系就像左右手。将军多次谦让隐退，为什么这样不能通晓人意呢？你要多加勉励抚慰士民，不许擅自离开部众。”
后来汉军平定陇、蜀，刘秀这才诏令窦融和五郡太守到京师洛阳奏报，其官属宾客随后跟随，共有驾乘一千多辆，马、牛、羊遍布田野。窦融来到洛阳城门时，先交回凉州牧、张掖属国都尉、安丰侯的印绶，刘秀诏令使者返回侯印绶。
窦融被引见面见刘秀后，按照诸侯位置就坐，对他的赏赐恩宠倾刻间震动了京师。几个月后，刘秀封窦融为冀州牧，十多天后，又升任窦融为大司空。窦融因为自己不是刘秀的旧臣，在入朝为官后，反而排列在功臣之上，所以每次受到召见时，其容貌言辞都十分卑恭，刘秀因此对他更加亲近厚待。窦融非常小心，心中很是不安，多次辞让爵位，又通过侍中金迁口头向刘秀表达自己的至诚之意。
窦融又上书说：“臣窦融今年已经五十三岁了，有个儿子今年十五岁，他生性顽劣迟钝。臣窦融朝夕教导他经术技艺，不允许他观看天文，了解谶记，确实是想让他恭谨敬畏，不要惹事生非，只要能循规蹈矩就行，何况要传给他连城的封地，享受原诸侯王国的待遇呢？”窦融借机多次想让儿子求见刘秀，刘秀并不答应。
后来有次朝会结束，窦融又小心翼翼地留在最后，刘秀知道他又要辞让，就让身边左右命令他出去。窦融改天再来朝见时，刘秀派人迎接窦融说：“前者我就知道爱卿要辞职返回原籍，所以才让你在大暑热天回家休息。现在又来相见，不要再讲其他事情了，也不要再提退休的事情了。”窦融从此不敢再提退休的请求。
44年，大司徒戴涉因为举荐的人员盗窃黄金被捕入狱，刘秀因为三公参与其事，不得已下诏策免掉窦融的职务。第二年，刘秀又加封窦融位置特进参与朝政。47年，窦融接替阴兴代理卫尉事务，仍然享受特进待遇，还兼领了将作大匠。窦友担任城门校尉，兄弟们一起掌管禁军。窦融又请求告老还乡，刘秀马上赏赐金钱和锦帛，由皇宫赠送珍奇宝物。窦友去世后，刘秀怜悯窦融年老体衰，派遣中常侍、中谒者到他卧室中，强劝其奉进酒食。
窦融的长子叫做窦穆，他娶了内黄公主为妻，接替窦友担任城门校尉。窦穆的儿子窦勋，娶了东海恭王刘疆的女儿沘阳公主，窦友的儿子窦固，也娶了刘秀的女儿涅阳公主。汉明帝刘庄继位后，任命窦融堂哥的儿子窦林为护羌校尉。窦氏中一共出现一公、两侯、三公主、四个两千石官员，并且都在同一时期。从窦融开始到他的孙子，官府邸第在京城中相望，奴婢上千人，皇帝的亲戚和功臣中没有人能这样的。
59年，窦林犯罪被诛杀，事情记载在《西羌传》中。汉明帝多次下诏书深刻责备窦融，用窦婴和田蚡的祸败来告诫窦融。窦融在惶恐中请求退休，汉明帝下诏令让他返回府第养病。
一年多后，汉明帝才接受窦融交回的卫尉印绶，赏赐他皇宫中饲养的牛和上等美酒。窦融共在宫廷宿卫位置上十多年，在他年老后，他的子孙更加放纵不羁，多数不遵守法度。窦穆等人结交轻薄之人，到郡县中托人办事，干扰政事。因为他的封地在安丰，想要让自己的亲戚全部占据原六安国，就假传阴太后的诏令，命令六安侯刘盱休掉自己的妻子，随后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刘盱。
62年，刘盱原妻子的家人上书告状，汉明帝大怒，把窦穆等人全部免职，窦氏中担任郎吏的全部携带家属返回原郡，只留下窦融在京师洛阳。窦穆等人向西到达函谷关时，汉明帝又下诏令全部追回，这时窦融去世，享年七十八岁，谥号为戴侯，汉明帝赠送的祭品非常丰厚。
汉明帝因为窦穆不修德行，却拥有巨富资财，并且居住在大府第中，就经常诏令一名谒者监护其家。几年后，谒者奏报说，窦穆父子因为失掉权势，多次说出怨恨话语，汉明帝再次诏令其携带家属返回本郡，只是窦勋因沘阳长公主的原因留在京师洛阳。窦穆通过花钱打贿赂打点小吏，被郡中捕捉，和他儿子窦宣一起死在平陵狱中，窦勋也死在洛阳狱中。很久之后，汉明帝下诏令，让窦融夫人和小孙子一人返回洛阳家中居住。
71年，汉明帝封窦勋的弟弟窦嘉为安丰侯，食邑两千户，以继奉窦融的后代。汉和帝初年，窦嘉担任少府。等到窦勋的儿子、大将军窦宪被诛杀，他也被免职返回封国。窦嘉去世后，他的儿子窦万全承袭爵位。窦万全去世后，他的儿子窦会宗承袭爵位。窦万全的弟弟名叫窦武，另外有传记。
论曰：窦融开始以豪侠出名，他在烟雨风尘毅然起兵，选中了上天赐予的时机，随后由王侯之尊陡然而出，最终成就卿相之位，这都是靠小功绩取得大权势的人啊。等到他爵位高满之后，主动放弃大权宠幸，好像是迫不得已才居于大位，又是多么明智啊！我曾经专门研究过这位先生的处事风度，虽然他的经国之术不值得过多谈论，但他的进退之礼确实值得称道呢！
黄其军
作于2022年10月23日（古历壬寅年九月廿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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