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不狗血的深情

特种兵和医生在外出维和时候相遇,全世界都可能因为各种原因死掉,但主角就算身处炸弹丛林都能安然无恙,他们经过千难万险九死一生就像消消乐一样过五分钟涨一个精力,最后终于走到了一起。

有人讲这样的happy ending是为了告诉我们真爱可以克服一切障碍,有人说就是要在艰难的环境里才能看到情比金坚,还有人哭的稀里哗啦,心里超羡慕为什么这种开了挂的轰轰烈烈型人生没有砸到自己头上。

好吧我承认,撒大把银子去搞出像道明寺求婚现场一样的阵仗听起来确实超拉风,可是我们中的绝大部分都只是“普通人”这样的人设,这样的场景也只好只能是想想而已。

可是这样的剧给了我们一种什么样的错觉呢?似乎只有波澜壮阔生离死别痛不欲生的那种,才是真正的爱情。可是不是,那样的情感与其说太浓重不如说太狗血,我们是人,我们不完美,我们在更多时候没办法坚守所谓的“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我们的爱情相比于狗血桥段,虽然不想承认,但的确是更加卑微与不够纯粹的。

这点上我超级欣赏美剧里头那种“也没啥大事,就是我爱你而已“的清新画风。

比如,我最近在看的《实习医生格蕾》。这部播了长达十三年的剧集里头我最喜欢的情感线,是一个颜值和戏份都不怎么领先的老头,对没错,就是永远的主任韦伯老大爷,同时兼任女主的妈妈的情夫以及上司以及老师。

韦伯和女主的妈妈爱丽丝相遇在医院,因为才华而互相吸引,故事一开始本来是朝着伯牙子期的方向去的,但是后来,因为是一男一女,所以故事的发展就意料之中的偏离了轨道。已婚并且有了女儿的爱丽丝爱上了已婚的韦伯,并且为了人生真爱离了婚,可是离了婚之后的爱丽丝才知道韦伯并不愿也为了她放弃婚姻,于是两人分开,直到爱丽丝得了阿兹海默症被绑回了医院,两人才再次相见。

故事进行到这我们不禁要问,既然两个人都已经确认彼此真的就是那个灵魂伴侣,那为什么韦伯不愿为了爱丽丝离婚呢?要知道,韦伯的妻子一直都知道韦伯对爱丽丝的情感,甚至亲口说过:“我这么多年一直在等待,等你回家,等你离开那个女人。”从这句话来看,很显然她知道丈夫的爱已经给了别人,那么这时候电视剧正常的脑回路就该是男主克服了世俗眼光勇敢的拥抱爱情了吧。

可是如果是在生活里呢?有多少人能忽略世俗的眼光抛弃无辜的妻子自私的去过所谓幸福的日子?虽说爱情里没有对错,可始终,不够光明的爱,又怎么能坦荡?所以我尽管鄙夷韦伯这个选择的懦弱,我尽管心痛他就这么伤害与错过此生挚爱,但是这样卑微的对现实的屈服,我却真的真的,完全理解。

后来他们在医院相遇,她除了痴呆还又被怀疑患上肝癌,她固执的把所有黑色皮肤都认成他,执念的可怕又可怜。而他呢?刚做完脑瘤手术一周,带上口罩就冲进手术室,绑架主治医师去为她做一个简单的活检,在她病房外徘徊,来来去去却还是没敢进去看她。只有在她睡着了,他才敢偷偷摸摸的进去,抓着用来绑她防止她乱跑的带子犹豫好久也舍不得给她带上,眼里亮亮的都是眼泪。

她颠倒了一切以为自己还是个医生,在医院里到处乱跑,照顾她的实习生跟他解释:“我不过转身五分钟而已”,可他郑重严肃的吼人家:“你为什么要转身!”看着他白花花的胡子和气鼓鼓的脸,我笑的都从椅子上栽了下去,头一次觉得霸道总裁的戏码在老头子身上上演其实也挺不错的。可是最后还是他找到她,他永远知道她在哪。

她心脏病再次住院,跟他说:“你要照顾我的女儿,因为她还有很多要学但我不能再教她了。”于是他在她的女儿逃避考试的时候帮忙联系补考,在她的女儿被父亲误会的时候给她拥抱和依靠,甚至他病了,她的女儿是他的紧急联系人。这些都发生在她去世之后,他一直这么做了十几年。

后来,她去世,那时候她的女儿溺水仍在抢救,他是唯一陪在她身边的人。她在世的时候他不曾向她说过一句情话,他知道她想要什么,他知道她一直是比较勇敢的那一个,而他自己却一直在逃避,他知道她一直因为自己而受伤。只是,被伤害的人有多疼我们都看得到,可伤人的人呢?他们连喊疼的资格都没有。他看着她早已毫无血色的脸,抓着她不再有温度的手,轻轻说:

“你解脱了,可我不觉得解脱,我解脱不了。我想念你的声音,想念与你交谈,我想你。”

我知道这听起来超欠揍,横在他们中间的是几十年的错过,她都已经病的神志不清却还是能认出他,可他一直在推开,直到她不再存在于世。我知道这时候才说想念早就没有什么用,可是那一刻我们所看到的,确确实实是爱吧,是货真价实懦弱卑微却又温暖动人的爱吧。

那些除去了主角光环加持的,在现实的夹缝中艰难生长却又最终开出花开的,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所经历的爱情。它没有轰轰烈烈的情节,没有让人潸然泪下的桥段,可也不是简单的肌肤之亲,一蔬一饭,它是不死的欲望,是平淡生活中的英雄梦想。

这个没什么波澜的平凡故事,似乎在爱丽丝离世之后就悄无声息的画上了句号,直到八年之后。八年之后,实习医生来了一波又一波,韦伯的头发早已花白,连医院都换了主人。有个实习生突然向韦伯问起爱丽丝,问他爱丽丝是什么时候获得的某一个医学奖项,韦伯眼睛都没眨:“1988年,你想要看看吗?”说完就从皮夹里拿出一张照片,是1988年她获奖时他和她的合照,他递上照片,那是一张已经因为岁月蹂躏而看起来泛黄并且脆弱的照片,但是平整的没有一丝褶皱,它就那么安安静静的躺在他贴身的皮夹里,没有人知道,却永远都在。他笑着对身边的实习生说:“她那天非常开心,她很美吧?”

是啊,很美。那个永远鲜活在你回忆里的人,那个你永远亏欠也永远爱慕的人,那个让你夜晚辗转反侧白天却又要小心隐藏的人,那个你用不咸不淡的语气执着了一生的人,那个,你不曾开口却又告诉了全世界的,你爱的人。

于是我们看到,一个在现实与爱情之间纠结取舍的人,一段不被祝福的开始于错误时间的爱情。它没有设计好天时地利的桥段,没有主角光环的万能加持,也没有高颜值的小鲜肉来撑场,更没有经典的爱情片套路,在这样的故事里情感描述相比而言总是比较弱的,它们大多情况只是故事结构的组成部分,用于丰富人物形象。可是就是这么三言两语寥寥几句勾勒出的情节,却用难得的真实击中我们被狗血剧情泼的麻木又矫情的心,一击即中,振聋发聩。

柴静在写《看见》的时候说:真实自有万钧之力,想来不外如是。

就像第三季的最后,Dr.Burke在手术台上一遍遍预习的婚礼誓词一样:

“我可以保证支持你,珍惜你,我保证不论疾病还是健康都在你身边,我可以说,直至死亡将我们分开,但我不会这么说。这些誓言是给那些积极乐观的夫妻,他们充满希望,但我现在站在红毯上,并不乐观或是充满希望。我不乐观,不抱有希望,但我确定,我很坚定。我知道,我是心脏的医生,我把它们剖开再缝合起来,我把心捧在掌心,我是个拥有真心的人。所以我坚信这点,你是我的伴侣,我的爱人,我最好的朋友,我的心脏为你跳动,今天,在我们的婚礼上,我向你许诺,把心放在你的手掌上,我要向你许诺,我。”

Darling,when your feet are cold,

Wait up ,I am coming home,

And all of you ,I will hold ,

My love will clothe your bon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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