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空出两天时间来,和妈妈单独约会。
她坚持不让我去接她,坐了公交转地铁,远远地从城市另一端过来,从地铁口出来时,我看到她弯曲变形的腿,似乎又加重了一些,心里愧疚加深几分,还是应该去接她过来。
她的腿和腰都不好,年轻时用力过头,造成了严重的骨关节损伤,这么多年来一直咬牙坚持,中医看了许多,也没好转,西医要更换关节,她坚决不同意。
我带她去做八髎灸,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艾草味道,我喜欢这种药草香,初冬的季节里,我们一人一张床,暖暖的艾灸烘在身上,她满足地趴着那里,同我轻轻地聊天,她说好久没这样安静地说说话了。这样真好。
我一时有些堵心,自从爸爸年前离去,已经快一年的时间,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妈妈真的苍老了很多。
“你爸活着的时候,不管日子多累,就满脑子想着怎么挣钱养孩子,也没想别的,一心闷着头往前走,那会儿活的真有劲啊!你爸这一走,我试着这家就没了,干什么也没力气了,一下子就老了。”
我悄悄别过头去,泪水打湿了枕巾。爸爸两年前得了重病,无法根治,我们无法了解妈妈是怎么挺过这两年,我们的痛是痛,但我们的痛抵不上她的万分之一。
“不是还有烁烁嘛。”我轻轻安慰她,烁烁是弟弟家的孩子,爸爸走了两个月才来到这世上,是妈妈现在唯一的动力。提到孩子,她也笑笑。
“你呀,你也快40了,身体有问题,就要赶紧调理,不要像我到现在,都没法根治。你小时候那会儿,怎么一晃就到现在了,我还记得趴在学校外面,听你在广播台开运动会的样子。”
恍惚回到十几岁,我因为从小学就开始参加各种普通话比赛,学校开运动会时,总在广播台里,念稿子,给全校运动员点名。那时在妈妈眼里长得也是漂亮的,声音也是动听的,她每次开运动会,都会跑到操场外面栅栏去,一帮家长围在那里,有人聊起来说那是谁家的姑娘,她就开心地说:“我家的我家的。”那时她的心里大约是骄傲的吧。
记得那会总有一些男生跑到广播台去递纸条,或笨拙或大声地介绍我是几班的几班的。那些岁月,可真是云淡风清呀,回想起来,连空气里都是甜的。
虽然那会儿家里很累,爸爸妈妈都很辛苦,可那样的日子,却再也回不来了。
没有了爸爸的家,只余下孤单的妈妈,在漫长的岁月里回忆那些往事。
中午请她去吃东来顺,她和爸爸一样爱吃火锅,吃的时候又想起去年,一家人一起去海底捞,爸爸开心的,最后吃的有点撑。我过生日的时候,爸爸已经不能随意走动,在家里也热闹的一起含着眼泪涮火锅。
妈妈开玩笑说:“你这没几天就生日了呢,今天就当我提前给你过生日吧,你请客我给你过生日。”
我知道,她也想起去年的时光,那时我们都在。
吃完出来时,旁边有卖冰激凌的,我坚持买了甜筒,我们两个像小孩子一样,坐在那里吃甜筒,她满足地笑,有些不好意思,又说也没什么好吃的呀。
冰激凌店对面是卖彩票的,年轻时她穷的厉害,那会总爱开玩笑说我要是中个500w大奖,给你买房子,给你弟弟买房子,我和你爸爸都等着享福喽。
我突然心起,颠颠地跑过去买两个刮刮乐回来,开心的拿出硬币来递给她,刮了半天,也没中奖,她笑笑,说没那个命。
冬日的暖阳照在身上,她斜倚在床头,就那样轻轻地和我聊着天,一边聊着,就听到她浅浅睡去的呼吸声。
我的妈妈,愿岁月不要在你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和伤痛,希望你健健康康地享受未来的时光,就像现在这样,能一直和我开心地聊聊天,想想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