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尚侃印象最深的是岳母烧的瓦罐鸡,穿插在小洋楼里的老房子和通自来水前经常去汲水的老井。
第一次到尚侃是坐大巴,那时需要换好几次车。时值过年,最后一次换车售票员用混着方言的普通话说车票涨价了,于是付了10元的车费,岳母说:你被杀猪了。
岳父和岳母都是随和的人,每次去看他们,问需要什么,都说“不需要”,于是带的最多的是他们喜欢的零食或揣度得到的他们需要的生活用品。岳父和岳母都是勤俭的人,虽然家境还算殷实,但他们一直都没放弃田间的劳作。第一次来尚侃,小舅子告诉找“尚侃第一高楼”即可,于是找到尚侃第一高楼,并在它的对面看到妻子……
尚侃民风淳朴,第一次以及前几次到尚侃,岳父带着我串门,家家都捧上茶果,然后热情的用我听不懂的方言大声叙家常,然后是瓦罐鸡为主菜的丰盛宴席;酒,是自酿的黄酒或米酒,甘醇。只是不胜酒力,每次都“脚踏祥云”面红耳赤的回来,后来岳父教诲:酒要慢慢抿,不能三两口地喝掉,给你斟的酒自然少了。
岳父好酒,不但自己酿了黄酒,还自己做高粱酒。夏天每天2两高粱酒,冬天每天半斤黄酒,不管我们是否到来,天天如此。岳父剃头的手艺不错,年轻时就凭借着这门手艺走南闯北让妻儿从未受过冻饿之苦。虽然走南闯北算是走过江湖,但岳父的国语却不地道的很,完全是稍做改良的方言并掺和了一些上海味道,虽然如此,岳父却喜欢聊天,虽然聊着费劲,但岳父开心。他说:你最大的缺点就是不能喝酒。于是每次来,都弄个1两的酒盅,倒半盅酒,算是陪他。尚侃的菜蔬很新鲜,菜地离家不过三五十米,儿子三岁前就认识了茄子辣椒葫芦丝瓜番茄芝麻茭白以及小麦和水稻,就是因为每年夏天都到尚侃,由岳父带着抓知了小鱼,摸螺蛳,由岳母带着到田里摘菜买瓜果葡萄和“阳关枣儿”。
岳父岳母是知足的人,和邻里也和睦,住在这里,经常有邻居来串门借些零碎的小东西,也有人上门来送些零食时蔬瓜果等等给他们尝尝。尚侃有不少老房子,只是这些老房子都穿插于鳞次栉比的新房子之中,寻找需要耐性,妻子家的老房子也不例外。喜欢看老房子,不在乎它的破败,在乎的是它记录了许多年的沧桑。虽然以现在的眼光看来并不适宜居住,但依旧设计精巧,风格独特。妻第一次带我去看老房子时就被它慑服,——外面看起来绝对不次于河坊街上传统的江南传统建筑,甚至在门窗的装饰以及雕梁画栋的水平上完全高过它们。那时妻家的老房子以200元/年的价格租给外来人居住,房客住在尚侃的原因,是尚侃人绝大多数壮年者都外出或经商、或创业、或务工,农田无人料理,他们租来耕种。
到后来房客不愿住老房子了,因为老房子没有客厅、厨房、厕所、卧室的说法。妻家的老房子临水而建,水是在房子的后面的一个池塘;有天井,进去一个堂间,隔壁算是厨房。占据厨房2/3面积的是柴灶,厨房有木制楼梯通往二楼,有几间卧室,其中之一就是妻的闺房,里面昏暗,水和电都没通。数年前,几个别致的牛腿和窗花被人盗去,又几年,整个房子也有了倾覆的迹象。
后来,因为身体原因,岳父基本戒掉了烟酒,但聊天的瘾头依旧如故。今年,省里统一拆除乡村的危房,包括尚侃在内的遍布全省各个角落的许多老房子都被夷为平地。
华灯初上的时候,尚侃后建的公园及旁边的广场上往往人头攒动,孩子游戏,大人跳舞,还有不停变换流转的射灯,舞曲有时候是邓丽君的《小城故事》,不知怎的,每次听这首歌,我都会想起罗大佑的《鹿港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