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一刻我才感受到,很多自以为是的洒脱,其实是一种自大。
在上海参加完一个夏令营之后,我婉转地拒绝了小伙伴一起旅游的邀请,想一个人览遍上海的风情,于是很早就开始静静地把民宿和旅游线路规划好。
可我今天要说的,并非是一个人旅行可以有多么美好多么自由,尤其是对一名女生而言。我看了太多的关于女性走夜路时需要有多小心的建议,但我却没看到有人写过关于这个画面的内心描述,可能由于他太过沉重,以至于文字无法表达出来,但我希望通过我浅显的文字表达,能让更多的人意识到,女性在面对社会时是可以有多渺小,多恐慌,即使什么都未曾发生。
我住在一对打工姐妹的家中,虽然处在繁华的市中心附近,但小区的环境也只能用“整洁”来形容,给人一种尚未开发的感觉。错综复杂的街道在白天尚能辨识得清楚,但一到夜晚,街道两旁很少路灯,有时还会拐进一个完全漆黑的小巷里,对于路痴的我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
我在那个民宿待了两晚,每次早上走出小区时都会硬逼着自己强行记忆线路,内心稍稍会获得些许安全感。可一到了晚上,独自站在分岔路口,望着前方仿佛要把自己吞噬进去的黑暗,我内心连句安慰自己的话也说不出来——我害怕接下来的几分钟,我就完了。我不害怕鬼神,我也不担心狼狗,在那一瞬间充斥着我脑海的,是一个未知的面容,一个可能会从某个角落慢慢走出来的陌生男人。
即使现在me too运动勇敢地把性侵施暴者给揪出来了,但我并不认为女性在这个社会因此而足够安全。
我曾经问过房东,这条小路这么黑,你们刚开始不害怕吗?
房东告诉我,每条小路都有摄像头,也有保安在那守着。
或许是我维权意识太强,这个理由并没有成功让我安下心来,保安与我的距离太过遥远,而且他们年龄也过大,可能并不能及时的跑来帮助我,监控摄像头在我心中也是起到事后的作用,所以如果当事件发生时,我还是只能靠自己。我只能靠自己。
想起七堇年的小说里曾说过,“无法想象这样的时刻,如果是一个人孤独面对,该多么恐惧,多么无助。过去她一直以为自己很独立,也渴望独立,但到这份上,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只是一个人,一个脆弱的,群居的,常常会恐惧且不知道内心有恐惧的,人类。”我在生活里常常为自己扮演男性的角色,逼自己去战斗,逼自己扛下所有苦头,但在这时刻,我突然清醒的认识到,我毕竟是个女生。
我紧紧地攥着手中的购物袋,里面发出瓶瓶罐罐碰撞的声音,咣当咣当地回荡在空气中,这很好,不仅可以给歹徒起到一定的震慑,而且如果真的有人接近我,我可以用瓶罐砸他,再跑,但前提是不能慌。静谧像一只看不见的手,让我窒息,但心跳并没有像小说里描绘得那样急促,或许是她也想不想分散我的注意力。我将手机调到QQ聊天画面,一条一条地发语音消息给一个目前唯一想到的朋友,本来想以调侃的语气说话,但发出的声音却是无力的,仿佛一个很久没碰过水源的沙漠迷失者。我以这样微弱的声音告诉他,倘若真的有事情发生,我一定会为自己战斗。
那两个晚上,我都是以这样的心态走过来的,重见灯火的那一霎那,没有开心,只有如释重负的感叹——还好,还好走过来了。可能是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这种恐慌会比平时更为放大地呈现在你的面前,但它让我意识到,我一直都太自大了,活在侥幸的心理中,不痛不痒,以为那都是别人的故事,可是现在通过大众媒体的传播,有了真实的语言描述,我们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只要那些人认为你的力量比他们弱,你就有可能成为受害者。
我们总是以为性暴力不会发生在我们自己身上,但是现在不能假装了,因为此时此刻社会就在发生。“正义也许会迟到,但它不会缺席。”可面对这件事,如果正义迟到了,对我们也是伤害,这伤害远不是迟到的正义可弥补的。我们要学会的,是保护自己。
性骚扰和性侵并不是只发生在漆黑无人的街道上,它可以发生在公交上,地铁上,办公室中,甚至伪装成规规矩矩的补课的样子,随着中国Me too运动的展开,越来越多的事件被暴露在阳光底下,越来越多的声音开始侧重于呼吁男性能真正的认识并尊重周围的女性,我作为其中的一员,虽不能想象以后会是什么样子——二次羞辱的言论是否真的会减少,不能预测这个运动是否只是历史上的惊鸿一瞥,但我能确定的是,我们不能只依靠这个运动,我们最应该依靠的,是自己的盔甲。
如果一个人走夜路,请最好随身带一些可以防身的小工具,防晒喷雾也可以应急;请最好不要带耳机,因为听歌会干扰你的警觉;若仍然不安心,可以尝试与自己的好友通话,给“未知的贼”制造一种你的好友就在不远处等你的感觉。夜晚不到万不得已时最好不用打的回家,打的时需提前拍下车牌号发给自己信赖的朋友,在路上随时保持密切联系(我个人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次一个人打的回去时都会紧盯着手机上司机的开车线路,对照地图看是否和自己的目的地相符)在走夜路时也需时刻留意身后是否有可疑人员。
生活中性骚扰是很难界定的,倘若是朋友之间,你不清楚他的举动是否只是由于意外,但不能由于不清楚就容忍了这次行为,无论是哪种场合,说出来总比沉默好。
我希望,在每个女孩找到自己的骑士之前,都能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女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