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次,第51次。”
“什么?”他从后排探出头来问我。
我一脚踩停了汽车,车子在夜色中猛然滑过,稳稳当当停在白线边上,绿灯“啪”的一下跳过,红灯亮起。说实话,夜色里的红灯实在是亮得夺目,直视太久之后,看向四周只剩一种眩晕感,对面来车的灯光大喇喇的刺向眼睛里,以至于我每次看那个女孩时都只能看见身形,看不清她实实在在的模样。
我朝窗外扬了扬下巴,向他示意道:“喏,那个女孩,我是第51次看见她了。”他贴在窗上看了一眼,“夜色这么浓,都看不清啊,你怎么确定是同一个女孩。”我笑了一下,“她每次都差不多是这个时候从书店里出来,在远处就能看见她店铺的灯一下灭掉,等我开近了她总会踮着脚吃力地拉下卷帘门,然后蹲下锁门,抱起身旁一大摞书,起身向前走,无论什么季节总穿着一身长裙。”“哟,观察得挺仔细啊。”他调侃道。“也不能这么说,”我看了一眼红绿灯还剩90秒便继续说道:“只是一种习惯,她长年重复着一件事,但我每次都会看见一些不一样的地方,久而久之,这些不同便拼凑在一起了。”
他似乎觉得有趣,脸又凑上来,两手抓着我的驾驶座的座垫道:“那你今天又发现了什么不同呢?”“唔……”我假装沉思了一会儿,“她胸围似乎变大了。”他哈哈笑道,“扯淡吧你,这大黑天怎么可能看得见。”我也随着笑了笑把手放在操纵杆上,红绿灯已经跳到60秒了,这个路口120秒的漫长等待每次都会让我怀疑设计者是不是发疯了,这人烟稀薄的路口却有着长达两分钟的红绿灯。我不禁又说了一句:“第305次。”他在后面“嗯?”了一下,我只好解释道:“这是我第305次在还剩60秒的时候把手放在操纵杆上了。”他“哦”了一声,随后又说道:“你无论做什么都会这样计数么?”我想了一想答:“也并非所有吧,只是一种习惯。”
他忽然又从后排蹭上来用一种略带暧昧的语气问道:“那你也会给你那些数不清的女友计数嘛?”我不理解他为什么从不坐副驾,坐在后排说话对他来讲就意味着势必要从后面挪到前面来一点,每次听他挪动的声音,裤子在皮套上磨蹭出呲啦的响声,听着就有点难受,我皱了皱眉,“女友倒不会,一来是太多,而且也不是什么物品,活生生的人,总不能像数有多少条领带那样嘛。”他喃喃道:“这倒也是,不过嘛,你给那个书店女孩计数说明你对她倒是独一无二,这样说来有点像那个百分之百女孩了。”“百分之百女孩?”“是啊,”他的声音突然又拔高了些,我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即便借着微弱的灯光,我也能感觉到他脸上似乎已经浮现出一副要大谈一番的模样,“村上春树在《遇见百分之百女孩》里面写着,百分之百男孩在街头偶然遇上了百分之百女孩,彼此都认为对方是最合适的百分之百,你和那个书店女孩也像这种百分之百的情节。”
红绿灯已经只剩10秒,浑身的细胞都迫不及待的期待着享受汽车瞬间提速的快感,我扯出一个笑容,缓缓重复了一遍:“百分之百女孩啊。”我想起那个书店女孩抱着书走路的样子,长裙有时会被夜风吹起一个边角,乌黑的发也会随着风飘舞,每一次她都会把不安分的发挂在耳后,然后又紧紧地环着手里的书,这便是我的百分之百女孩吗?然而那些数不清的女友却又一个一个出现在我眼前,我用力的眨了眨眼,试图将她们从我眼前驱赶。
红绿灯“啪”从红灯跳回绿灯,身体得到了信号,右脚立刻踏上了油门,猛然一踩,汽车飞奔般地冲出白线,穿过路口,他被惯性带动着重重的摔回了后排座垫,“嘿”他一拳打在我的驾驶座上,“你倒是慢着点啊。”
“我觉得我似乎遇不上百分之百女孩了。”我小声说道。
“百分之百男孩倒还有可能。”一辆带着极大轰鸣声的摩托车从身边迅速擦过。
“第1次。”
End.文/苏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