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病房时,又看到一统在开导新病人。
我站在门口望了一眼,一统也看到了我,点头向他示意,他回以微笑。
新病人情绪失落,却无比认真地听着一统的自述,眼神里充满希望。
这让我想起当初的我。
一统是我第一个认识的病友。
这并不是他的真名,而是微信昵称,但这个名字却更为人所熟知,所以大家都乐于叫他一统。
当年我开启了弱柳扶风模式,整天郁郁寡欢。别人的青春是中二式的为赋新词强说愁,我则只有午夜时的黯然饮泣。也正是他的故事,让我褪去了心病。
而他本身,就是一个传奇。
曾去过他的家,是一栋破旧狭小的两用农房,由于新村点建设,左邻右舍都已搬家,这栋房子显得格外孤单。
我便是在这儿,聆听了他的故事。
一统的家庭情况不好,父亲有小儿麻痹,母亲患有精神分裂和糖尿病,家里还有一个老奶奶。年纪很小的时候,他就出来干活,担起了家庭的重担。
得病之前,一统在桐庐的一家饭店当厨师,凭着辛苦和毅力还当上了厨师长,娶了一位开朗大方的妻子。
然而工作和生活上的多重压力,再加上日常饮食生活不规律,他得了克罗恩病,每天不停地拉肚子,最严重的时候每天要去卫生间三十多次。
虽然经过治疗有过缓解,但克罗恩病极为容易复发。每次复发都非常严重,就在最关键的时候,一统准备开饭馆的几十万块钱被最好的朋友骗走了,救命钱也没了着落。
那个时候他每天都睡不着,心情特别差,连续出现了肠梗阻、肠穿孔,医院都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
“太痛苦了,只想到死。”一统把妻子揽在怀里,流着泪说。
“别灰心,只要有希望,我们就看下去。”妻子安慰他。
那会儿,一统的妻子已有8个月身孕。在医院,她挺着大肚子,给一统打开水,照顾他。晚上就睡在病床旁又窄又小的陪客床上。半夜,一统疼痛到哭喊,她都要起来照看。
在医院住了1个多月,由于失去消化功能,无法进食,每天只能靠1580元一袋的营养液维持。病魔威胁着一统的生命,也使一家人掉入了痛苦的深渊,本不富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他上过电视上过报,却是妻子的陪伴,让他重新振作了起来。
再苦难的日子终将过去,通过妻子摆地摊,吃低保,熬过了这段艰苦岁月。
在病情稳定之后,一统加入了“爱在延长”公益组织,去帮助、支持和他一样有类似病症的人。让更多人得到心灵的慰藉。
而又在15年的牛市中发了家。此后更热衷于慈善。
听完这个故事,我脑中浮现出庄子在其妻死时,鼓盆而歌的样子:“杂乎芒芴之间,变而有气,气变而有形,形变而有生,今又变而之死,是相与为春秋冬夏四时也。”眉梢一扬,嘴角一翘,庄子就将生死之苦抛出了天际。
在过去那么多年的今天,我仍然能记起一统对我说的那段话。
> 磨难本身之于人,绝不可能是愉快的。即便多年之后回头,称赞它让人生厚重,但大部分时候,你不得不用“倒霉”和“莫名其妙”来解释它。
人生,是一场没有返程的旅行,会经历高山和湖海。我们都会抵达终点,阳光万里,鲜花盛开⋯⋯
而苦难呢?
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