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的更晚一些。停靠在八楼的二路汽车,带走了最后一片飘落的黄叶。”汽车怎么能能停靠在八楼?后来我才知道刀郎唱的是乌鲁木齐,而八楼,源于早年乌鲁木齐最高的建筑——昆仑宾馆。此处八楼是指八楼公交站站牌,2路汽车为最早的公交线路之一,随着乌鲁木齐BRT快速公交1号线的建成通车、顺利运营,“八楼站”正式启用。八楼站还在,八楼的2路汽车却消失了……这或许是对一个城市意蕴最生动的写照,只有在那里活过的人才知道。我终究没坐上这辆汽车,过马路的时候,我有时会假想,我是这个城市的过客,然后我才发现,这里有多少值得欣赏的风景,我又大意错过了哪些美妙的去处。
初到乌鲁木齐,很难感受到她的魅力,只觉得自己行走在陌生的另外一座城,于茫茫人海之中,清净而神圣。我们俩跟随着大表哥,穿梭于大街小巷之间,似乎他对于这些阡陌,都了然于心,于是我问他,你怎么对这儿这么熟悉,原来他曾在这里补习。得知班车已经没有座位,只能另找私家车,此时快到中午,曙光迫不及待的想吃地道的牛肉面,许久,我们找到一家清真面馆,吃完早餐的本地人陆续离去,牛肉面早已卖完,原来我们要开始习惯新疆时间,就是这里漫长的白昼。将就点了三碗臊子面,番茄酱加碎土豆以及碎牛肉做的臊子,粗犷劲道的手工面,极具新疆风味,只是浓厚的番茄味刺激着我的味觉,让整个下午我都无法忘怀那碗面的恶意。也许这是当地人的美食,而我只是时间无涯的食客,入乡随俗是我唯一能持有的尊重。
吃面时拨通了老妈的电话,向母亲大人报了平安,想起妹妹在微信里告诉我家里发洪水了,问候了几句并听着妈妈的唠叨,电话突然中断。再次拨过去,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大表哥出去找车归来,我们背上行囊离开面馆,找到一所院落,车主姗姗来迟,我们仨坐在后座,司机转悠在城中捎上他口中的侄子。车子往克拉玛依方向驶去。我们终于快要到家了,大表哥的父亲邓叔叔已经开始准备晚餐,我们已经两天没吃肉了,大表哥告诉我们,晚上会有风干牛肉,于是两个捧着干瘪的啤酒肚的家伙流露出垂涎欲滴的馋意。
第一次见识到新疆的安全管理措施是在这辆车加气时,我们停留在一个加气站外,被保安拦下,要求乘客下车,然后车辆排队刷身份证加气,整个过程繁琐而又严格。这是因为新疆早些年发生过一些事件,所以管理上加大了防范,当然也极大的确保了我们的安全。大多数人听到新疆或许会问,去新疆旅游安全吗?当地域黑成为一种时尚,无数起哄的人,无数高高挂起的人总能树起自己的旗帜,却又容不得半点别人对自己家乡的诋毁。关于你们不知道的新疆,我认识的第一个新疆人大表哥,犹记得当年等待这最后一位室友归位,我们在脑海里给他安排了无数个出场NG,最终他以一个温文尔雅的汉族少年形象走入片场,融入这个对他而言不大不小的圈子。我仍有很多的朋友在新疆,目前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新疆以天山山脉为界限,分南疆和北疆,其中北疆大部分是汉族人,安全程度很高(就目前而言,北疆没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南疆少数民族较多,不过也没有什么事(但是呢,个人还是觉得旅游去北疆比较好。)其实新疆本地人士很好客的,并没有有些人想象中那么乱。不能说新疆乱,只是新疆出的事情是政治而言的,新疆犯罪率在全国都是比较低的。所以,新疆,你要来!
我们飞驰在新疆无数绝美公路中的一条,她有时荒凉,有时美丽,有时孤独。我像个第一次上街的小孩一样,看着各种新奇的小事物,当然除了大片大片的戈壁,一望无际的蓝天,不断变换的云朵,还有偶尔出现的羊群,甚至很少看到其他的车辆。我再次拨通了老妈的电话,电话里传来亘古不变的女中音,她调皮的告诉我,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于是我又打奶奶的电话,都是无法接通。我开始焦虑,不由的乱想,因为微信群到处发着洪水泛滥的视频,直到我彻底和那座城失去了联系,我丢失了每一根可以询问的稻草,于是我有频率的一小时一小时的打电话,调皮的女中音也变得心灰意冷,她最后告诉我,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而我能做的的,只有等待。事实证明,人总是在焦虑中无限给自己加压,压力大了,就成熟了。
我打开之前下好的一部电影,李安的《饮食男女》,用自拍杆把手机架在驾驶座上,和曙光挂着耳机拉长脖子没心没肺的欣赏着,并决定以此打发掉四五个小时的漫长旅程。车轮由于充气过足发出砰砰的声响,司机平稳又精炼的开着车,似乎常年飞驰于这条公路,任何探头测速在他眼下似乎都不是障碍。我们离风干肉越来越近了。
五时左右,我们在一个坡顶缓缓滑下,一座小城突兀的出现在眼前,像极了沙漠里的绿洲,像极了隐世的桃花源。她就这样坐落在哪里,安静的有些美丽,远处,看似接近而又遥远的雪山林立,可望而不可即。我们到达了和布克赛尔蒙古自治县,简称和丰县。摄影师的缺席让旅程少了许多可以定格的美丽瞬间,所以文中照片皆由手机拍摄,无法完美呈现之处敬请谅解。车子驶至坡底停下,在距离前方区间测速不远处,我们需要等待时间来圆满超过的速度。打开车门,烈风吹得无比萧瑟,不禁打了个寒战,又在烈风中复活。燥热的新疆大地上,和丰县无疑是块避暑圣地。低空盘旋着几只老鹰,它们在等待时机寻找着自己的猎物,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俯冲向比他们弱小的生灵。道路上,一位牧民骑着摩托车赶着羊群,颇具现代化,瞭望四周,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够了时间,大表哥指引着司机往县城驶去,我们到了邓叔叔家商店,邓阿姨热情的迎接我们,寒暄之后,阿姨嘱咐我们先去家里吃饭,自己则要在这里看店。大表哥家住在附近小区五楼,很快便到了,邓叔叔在我们上学期来过长沙,所以对我们几个小鬼记忆犹新,他已经做好了肉,我们的晚餐是半干牛肉、土豆还有椒麻鸡。叔叔用刀削着牛肉,面对美食,我们像饥民一样风卷残云,不一会儿,就已经被肉承包了肚子。
解决温饱问题之后,我们开始视察和丰县,大风没有停下的意思,我开始后悔没听他们的忠告穿个外套,在肆虐的狂风中被吹得瑟瑟发抖,成为人群中的异类。我们第一站是体育馆,在邓导游的引导下了解着一系列发生或者不发生在他身上的故事,然后我们钻进了江格尔宫,又穿行于寂寥的街道,已经到了九点,天却依然没有黑下来的意思。我们偶遇大表哥的朋友,蒙古族的江部,借着他的车,我终于有了一块可以暂避风寒之地,我们兜着圈在和丰县轧马路,这个县的规模不大,相当于一个普通小镇。一圈,两圈,走走停停。这个夜晚,我得到消息,原来家里发了大洪水,刷新了近几十年的记录,电力通讯都已中断,我无比紧张,不时问着家里的朋友,却又无能为力。
曙光迫切的想吃烤肉, 但是夜间管理严格,大多烤肉店都已经打烊,我们终于在错过第三家之后被店家接纳。内地的羊肉串在新疆叫做烤肉,而吃烤肉必不可少的便是啤酒,于是我终于如愿以偿的见识到了夺命大乌苏,只是曙光的目的唯有烤肉,而老司机不喝酒,于是在我强烈的请求下,我和曙光一人一瓶绿乌苏。半晌,烤肉终于上来,直到我见识到大块的散发着美味诱惑的肉出现在我面前,我才明白为什么不叫羊肉串,每串烤肉瘦肉和肥肉相间,肥而不腻,毫不吝啬。只是晚餐吃的太饱,此一顿只为尝鲜,一瓶啤酒下肚,小脸通红。时间到了十二点左右,终于称得上夜晚,为第二天行程做准备,我们便驱车往小区驶去。回到家中,叔叔阿姨已然睡下,大表哥把卧室让给了我们,自己则在沙发睡去。有人说,旅程最快乐的部分是启程前一天的晚上,对注定要到来的快乐的无限趋近,比快乐本身还要快乐。于是我拥抱着这样的快乐,这一晚终于安然入睡。
第二天七点,大表哥叫醒我们,整理旅行必备衣物,干粮,随身物品,我们的行程终于拉开序幕。早上还车之后,我们在一家面馆吃了牛肉面,本地人叫清汤,手工拉出来的面配上清色的汤与佐料,以及鲜嫩的牛肉,地道的牛肉面便出来了。吃完之后意犹未尽,大表哥带我们去借他小叔的车,然后我们去商店,阿姨让我们提了一件水,又抱了一个大西瓜,一大袋零食,然后又贴心嘱咐我们注意安全。曙光坐在副驾驶,我独占后座,人生中第一次自驾游,一切充满了未知与期待。阳光温热,岁月静好,凡有等待,便有启程。
再有一天,再有一年。我还能不能有说走就走的旅行,和那些让我说走就走的人。 我们在望不到尽头的公路上走走停停,羊群穿过公路,在喇叭的长鸣中散去,我们将前往大表哥的大姑家,去看看那只他日思夜想的萨摩耶——布丁。
大姑家在牧场附近,穿过大片大片的草原,稀疏的蒙古包,在一条小径停下。院落里,布丁兴奋的冲向我们,但是被锁链束缚着,它高兴的跳着,晃动着尾巴站起来和大表哥抱在一起,眼神温柔的融化了我。眼眶湿润,不由得想起小时候那只一放学就大老远跑来迎接我的田园犬,时间飞逝,它却永远停留在记忆中。大姑招呼我们吃西瓜,一边吃着西瓜,一边话着家常,新疆的水果不负盛名,似乎好些年没有吃到这么甜的瓜了。大表哥仍旧和布丁腻歪着,布丁掉着毛,显得有些消瘦,看起来很沧桑。我们离开时大姑又给我们拿了一件水,一个西瓜,并送别我们。下一站,我们将要抵达布尔津市。
旅行,在乎的不是目的地。在乎的是沿途的风景,以及陪你一起看风景的人。这一天我们将在三百公里的路程中度过,奔驰在无垠的公路上,车窗外广阔的草原,茫茫的戈壁,奇异的石林,映衬着蓝天白云,每一帧都是天然的壁纸,让人如痴如醉。我从未感觉心灵如此的清澈,这不就是我所向往的自由吗?中午过后,我们到达布尔津市,到了该觅食的时候,泊好车,在挂着大盘鸡与牛肉面、椒麻鸡无数的招牌里选择了一家面馆,中午大表哥推荐我们吃拌面,然后给我和曙光点了两杯鲜榨的格瓦斯,肉的丰富,青椒与洋葱的清甜,大葱的辛辣,手工面的柔韧,这就是拌面。我们大口的吃着,享受着美味。而纯酿的格瓦斯让人回味无穷,像是到了北方的家,流连忘返。酒足饭饱后,我们仍然剩下一半路程,驱车先到贾登峪,然后睡一晚蒙古包,第二天进入景区。在布尔津加完油,我们通过额尔齐斯河大桥,看清澈的河水缓缓淌过,大片白杨修饰着河岸,水色山光,百转千回。
布尔津到贾登峪基本上是省道,路段险要处较多,所以区间测速,雷达测速遍布,我们只能根据限速前行。于是我们走走停停,渴了就在草地上吃西瓜,去草原拍照,在沙地捡石头,途径白沙山景区,沙漠摩托刺激而又折服着我们年轻的心,但是我们的经济能力不允许我们超出计划,所以任凭老板戏说诱惑,我们终究只是观摩等待。等够时间,继续出发,然后我们到了冲乎尔,迎面而来是大片的欧式建筑,公路变得蜿蜒曲折,崎岖的山路无限盘旋,好像进入了一个山谷,山下是集镇,风景甚是宜人。穿过小镇,便又是崎岖蜿蜒的环山路,山脚有隐约可见的小片薰衣草,美丽又孤独。爬坡,转弯,爬坡,半个小时左右我们进入了山区,慢慢下山,在山下出现欧洲松树,蔓延开来,草原开始变得肥沃新绿,牧人骑着马赶着羊群,随处可见的蒙古包,一切原始而美丽。
高山气候开始变得湿冷,我们于八点左右到达贾登峪,逛了一圈,没有供旅客住的毡房,了解之后,原来以前的毡房已经开始改建了,原本住蒙古包的计划落空。无奈之下,我们只好去住我们引以为“土豪之地”的宾馆,因为没到旅游旺季,价格在我们可接受范围内,于是我们住进外饰豪华的城堡宾馆,靠着包里的零食和馕简单解决了晚餐,然后累倒在床上,各自玩着手机,沉浸在朋友圈,在未知的等待中悄然入睡。
昼未寐,夜将醒。我终于迷失,于过去,于未来。所以我前进。下一站,不是天后,而是明天,前去喀纳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