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我们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7月北疆环行记(一)

 

        这一年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后来我才知道,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失,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我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什么也锤不了我。                                                                                        ——王小波

        如果可以,我会再次回到喀纳斯,看那传说中的水怪,我要买下最贵的城堡宾馆,操蛋的宾馆,然后你带着架子鼓,我背着吉他,我们一起唱那首[死了都要爱],从早到晚。

      今天是2017年7月27日,在这个早晨,我发现让鱼竿铃铛报警比让我从床上爬起来还难,今天早上我只钓了一条鱼。太阳一如往日从竹林爬上半空,我抱着靠椅百无聊赖的躺在河边,极力寻找一片树荫,然而我却无法逃脱,数日里烈日早已经给我换了一套新的皮肤。飞机在天空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划破湛蓝的天际,划破此刻我所勾勒的天空之城。 这将是学生时代最后一个暑假,我在同一片竹林里陪伴着日出日落,我变得规律的作息让我开始慢节奏。想要给即将沉沦的生活加点阳光,生活却给我放了更多的香菜。于是我一部四十几集的剧看的遥遥无期,于是我一篇文一直无法提笔,于是我不得不回头看,看时光荏苒,岁月蹉跎,一如往日时光,一如年少模样。

        从新疆回来已经快到一个月,趁着我还没有忘记此行经历,趁着年轻,我要把它写下来,因为我做的,是80岁想起来都会嘴角上扬的事情。

        2017年6月30日,当我把最后一张抄满百度答案的试卷丢给这个世界,我的大二死了,死于一场没有预谋的强奸,我终究是被大学上了,上的体无完肤,上的满目疮痍。走出教室,缠绵了一个月的大雨停了下来,一个人踱步在服务长廊,恍惚间回忆起这么一年时光,飘乎乎的便走到了校外。仿佛我的大学生活充满的只是柴米油盐,拨通了曙光的电话,想问问我们中午吃什么,不料他们去帮老师办事情了。于是我带着刚从张新发买的两大包槟榔往宿舍回去,作为即将到来的漫漫旅程中的消遣。晚上七点,我们即将踏上前往新疆的火车,那是无数驴友心中的一片热土,是睡在我斜对面的兄弟,大表哥的家乡。所以,关于新疆,除了我们有生之年对新疆浅薄的了解之外,还有大表哥给我们注入的新奇的见闻。于是,在与大表哥长达一年的卧席谈判下,我们达成了这项历史条约,即是这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整理行李,收拾心情,洗完澡,下午依旧在哗啦啦的大雨中度过,四点时分,全副武装准备出发。

      世界上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只是重逢却有着不同的喜怒哀乐。滴滴打车遇上曾经在新疆喀什服役的退伍兵,老兵饶有兴致的说起他所了解的新疆,不停的说那是个好地方,你们真是去对了地方。因为堵车,便提前关闭了计费,并绕路把我们送到火车站,感动于大哥的善良,感谢相遇,感谢重逢!

        长沙火车站,人潮密布,谁是远行的,谁又是送别的。我们在候车室集合,坐在离我们列车入口最近的椅子上,天空拉下一层漆黑的幕布,雨还在下,诉说着我们与这座城市的离别。同行的人有,新疆大表哥,新疆吴彦祖,新疆小学妹陈朝溪以及与其同行的另外两个新疆学妹,还有曙光。时间无声狂奔,一切如期而至。

      我们终于登上了火车,两夜一天的火车,我们四个男生买的一个包厢的卧铺,在整节车厢尾部,距离厕所与抽烟区最近的地方,于是方便了我们三个老烟枪。准备把东西搬上铺的时候,遇见我们第一个临时室友,来自新疆师范大学放假来内地旅游的梦洁同学,不好意思我想起了去年兼职的梦洁家纺,高高瘦瘦的一女孩,很快大家都认识了。第一次接近火车卧铺与第一次出省的曙光都异常兴奋,我们环顾着四周,搜索着暗黑角落里任何一位美女,观察着风水,以便适应这临时小窝。列车开动,即刻出发。有那么一刻,突然觉得自己上升了一个高度,我真的把眼前的苟且,活生生的过成了诗和远方的田野。

      第一晚似乎什么都没发生,原谅我抱着一个月沉淀而来回忆,我只记得那一晚我们出去抽了几次烟,望着窗外时而明亮的城市,时而漆黑的夜色,吃了一些零食,闲话了一些琐碎,时间开始变得缓慢,我躺在二楼,在开着空调的卧铺上热得翻来覆去。听着铁轨在下面隆隆作响,于是我挂上耳机,终于在无边的夜色中不知何时沉睡在奔袭异乡的火车上。

      第二天醒来,拉开窗帘洒下来刺眼久违的阳光,蓝天白云下偶然出现的山峰与黄土高坡,这一刻所有的期待仿佛都已看到了踪迹,好似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无数个大雨滂沱的日夜,无数个雾霾遮蔽的天空,每天低头每天忙忙碌碌,低头赶着路,低头玩手机。我有多久,不曾抬头看到过这般美丽的天空?

        火车慢慢减速,随着一声巨大的刹车声停了下来,西安站到了,我们立马从床上跳下,争先恐后的从这辆囚禁我们一天的火车里逃出去透透气,想来也应该在这个城市留上一个足迹,似乎拍一下站牌也是一种成就感。因为火车晚点,停留时间也因此变短,很快我们便又投入到剩下的旅程中。大家简单洗漱之后又回到各自的小窝中,从昨晚开始我们不停的吃着零食,并以此撑过一夜之后,终于在接近中午时一起吃了泡面。

        这个上午,我收到了母亲大人发来的微信消息,大概是问我的近况与放假时间,听到这条语音的时候就像是一根绳子把我从溺水的漩涡中拉了出来,让我此刻无比清醒的意识到我是瞒着他们出来的,如此机智的我就此避开了一场家庭拉锯战,小太爷本打算来一记瞒天过海,先斩后奏,见事态不妙。于是回道:妈,我现在在去新疆的火车上。本以为老妈会惊讶,然而老妈却稳如泰山般的问起我行程,并且让我给她带特产。我很欣慰也有点难过,开心是因为来自于妈妈的信任与关心,难过则是我再也不是那个事事需要她操心的孩子了,我真的长大了。

        火车奔驰在广袤无垠的黄土高原上,再也看不到茂密的植被,山丘上偶尔稀疏的树木逐渐被光秃秃的丘陵替代,绵绵不绝的像驼峰,在烈日底下,折射出惨白的苍黄,极目处,四野八荒,山舞银蛇,原驰蜡象。原来这才是黄土高原,他它并不像我想象中那种温柔的黄,它的壮阔惊艳到我的眼睛。铁轨下,可见绿油油的玉米地,果树与作物,蔓延开来,平原上极尽处平房林立,平地起炊烟。大半个个下午我坐在窗户边的小座位上,看碧蓝的天空,我们通过一个接一个的隧道,千沟万壑的黄土高原终于看得乏了眼,于是回到小窝,浅浅的睡去。

        时间是让人猝不及防的东西,有时候却也缓慢的像步履蹒跚的老人。没有人会在兰州给你一支香烟,兰州带给我的只是炙热的烈日,但我相信车站之外,它仍然是一座充满魅力的城市,于是我期待着西宁。一天里,我时常查看着列车时刻表,两个小时之后,我们将到达西宁。这两个小时在我们五毛钱的故事里过得很快,成群结队的白杨被狂风吹的四处摇曳,七点过后,日光依然倾城,提醒着我们,已经进入了北方时间。这让我们想起在暴雨中飘零的长沙城,以及在橘子洲划着航母的毛主席。在我们无尽的调侃中,火车抵达西宁,大家集体下车换下一天的空气。短暂停留之后,留下一张照片,便被列车员催促上车。

      “人生中最美的珍藏,还是那些往日时光,朋友们举起了啤酒,桌上只有半根香肠。”阳光逐渐黯淡,我提议大家打扑克应付这个即将到来的漫漫长夜。这个提议很快被大家接受,转而上升为一个哲学性问题,那就是玩什么,于是由斗地主吵到跑得快吵到斗牛再到斗金花,都不能通过民主投票。最后我们选择了吴彦祖的新疆玩法,抽皮条,此处规则略过,因为我也忘得差不多了,原谅我是一个只会斗地主的人。为什么叫抽皮条呢,因为输了的人要被大家用两个手指抽手背,再熟悉规则试玩几把之后,我们荣幸的邀请到梦洁同学加入我们的行列,游戏慢慢进入慢热阶段,大家还是怜香惜玉下不去手,所以这个重任来到了我的身上,几把连胜之后,我成功引来了大家的仇恨,把包括孟洁在内的各位的手都抽的非肿即红。良久,火车停靠在张掖西,兔子们穿上鞋子就往外窜,车站里带着阵阵凉意的风席卷而来,吹走我们的倦意,而夜色也已经笼罩整个天际。回到小窝,游戏很快玩的热火朝天,睡在我上铺的神秘女子也随之出现,此女子出现在我昨晚入睡之时,白天便消失于大家的视野,今日终于得以见其真容,此女乃新疆伊犁人士,皮肤稍显黝黑,高高瘦瘦,总是保持一道蒙娜丽莎式微笑。让我在打牌的过程中总觉着她有一张神秘的杀手锏,事实上我仍然保持着惊人的胜率,也把她打得手背发红。期间也不免失利遭到大伙的报复,于是车厢中总是回荡着我销魂的惨叫。

        时间被我们无尽消磨,火车已然关灯了,一位年轻的列车员小伙提醒我们降低声贝,以免影响其他乘客休息,然后便倚在门外看着我们笑闹,骤然问道:你们是在抽皮条吗?我惊讶于列车员的见解,和大家怂恿着小伙加入战斗,不过列车员正义盎然的拒绝了我们的请求,道,我们是有纪律的。想必他也是孤独的,即使他重复着往返于这片大地,而我们是转瞬即逝的旅人,我们不期而遇,又各自道别,孤独是一群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独。我们终于结束了这场牌局,然后一起泡了面,准备结束这一天。再睡一觉,明天上午十点,我们即将到达乌鲁木齐。回到小窝,不知是因为即将到达的兴奋,还是因为躁动的心情,我再次丢失了睡眠,辗转反侧,终于在数完无数只小羊之后跌入无边夜晚的怀抱。

        翌日醒来,车窗外已然变成茫茫的戈壁,漫无边际苍凉的戈壁,我从未见过如此的荒凉,它比黄土高原的千沟万壑来得更加寂寞,愈发孤独。随之而来的是新疆著名的风力发电机组,在铁轨两旁,上百台风力发电机擎天而立、迎风飞旋,与蓝天、白云相衬,在广袤的旷野之上,形成了一个蔚为壮观的风车大世界。无限循环的等待之后,做了简单的洗漱,整理行李,准备下车,我们将先于吴彦祖一站在乌鲁木齐南下车,然后坐上前往克拉玛依和布克赛尔县的班车,到达大表哥家。我们终于下了火车,也许我这辈子再也不会坐这么漫长的火车,再也不会这么清晰的见识大千世界的鬼斧神工,谁知道呢?只是这一次却让我永生难忘!

      乌鲁木齐站外阳光灿烂,白云如棉花般浮动在深蓝的苍穹,我已经感受到了这片土地的燥热。自治区以汉语和维吾尔语为主,站牌上在汉语之上躺着的便是维吾尔语,后来我学会区分蒙语和维语的方法即是横竖,因为在我眼里蒙语是站着的。梦洁跟我们一起下的火车,在我们邀请她帮我们拍了合影之后,她热情的邀请我们坐她的顺风车,到了碾子沟,我们作了最后的道别。国民岳父曾说,告别的时候一定要用力一点,多说一句,说不定就成了最后一句;多看一眼,弄不好就是最后一眼。 我们都是各自旅程中匆匆的过客,或许多年后,她会想起曾经在火车上有一个男孩把她的手抽肿了,但是我们再也不会想见。旅行中,总少不了这些有趣的人,他们陪伴我们一小段旅程,却像一个符号永远不会忘记,这就是人生啊。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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