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的决绝过。
“你还在看这些啊?还在写诗?参加过比赛没?有没有得过奖?”
今年,还是听到了最不愿面对的问题。
前些日子突然想起一个学长两年前发的说说:看到一个网络写手的出版的鸡汤书畅销上万,想起自己的诗集无人问津磕磕绊绊卖了三千本,说自己淡泊到内心没有波动肯定是我用来安慰你们的情话。不过即使网络小说鸡汤药膳糜烂成风鱼目混珠,我会毅然坚守诗歌的最后一片绿地之窗。
那位学长是我们经院顶级的诗人,他参加过许多诗歌比赛也得过很多全国性奖项。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被提名为全国优秀青年诗人,成为我们学校唯一一个参加樱花诗歌比赛的获奖者。那年他大二,我刚进大学对诗歌有着无限憧憬却不敢让任何人知道。在即将步入大三的节骨眼,他出了自己的诗集,学校很多学生和老师都有他的书,我断断续续坚持写了一年的胡言乱语。
大三,他隐没了一年,据说他在准备写关于民间风俗的小说,文途艰辛。我还在写乱七八糟的东西,持续了两年。现在,我大三,很久都没看到有关学长的消息,不知道他的小说写得怎么样。但我越来越不知道自己还没放弃的东西是否还有坚持的必要。
记得当初看到这条说说的时候,我就一个不小心憋了几滴泪在被窝里偷偷矫情了一把。所以直到如今,当时的心情仍然记忆深刻耿耿于怀。
喜欢却得不到其实是件非常痛苦的事,即使得到了也许并没有想象中的满足。
我从来不敢承认笔记本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句子是诗,但我完全不否认自己为这些东西耗尽精力以及越来越薄的勇气。大二,我终于有了勇气拿出这些不见天日的东西和同样热爱诗歌的人讨论。
“你写的是什么,我一点都看不懂。”
“你这句子都不流畅。”
“你确定这些是诗?”
“给我的感觉有点无厘头。”
“你写的诗似乎太空洞,我看不出你的情感在哪。”
“诗是艺术的结晶,但不是几句大白话的拼凑。”
“你写的东西太过小女生姿态,都是写自己,难道你就只看得到自己吗?”
……
已经记不清听过多少这样的话。
从大一开始学写诗并慢慢尝试写自己的体会,我并不敢让许多人知道,因为还差得太远,所以不想暴露自己还没有能力做到的事。大二自以为有些长进,希望能和更多的人交流。结果才发现也不过是让自己更加理解现实,而不是一个人躲在对诗歌的自我幻想中黑灯瞎火,与此同时我的玻璃心也彻底显露无遗。
诗到底是什么?
两年我写了将近四百首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诗不成诗歌不为歌。每隔一段时间,我都会像发疯一样想要放弃,然后接下来一个月或者两个月都不碰诗歌。而这样的状况折磨了我两年直至今日。
每次读诗对我而言既是幸福又是悲剧。我能懂诗中的情感却不知道为什么是这样的句子这样的词汇结合成为一个人的全部。
想要得到却远远不可得是诗歌带给我的灾难。
我没参加过诗歌比赛,没投过稿,没得过奖。我曾经多次整整一天什么事都没做,一个人呆着想诗,有时能写出点东西更多时候什么也想不出。
学长曾经说他在大一的一年里天天早起读诗,想诗。而我读了两年,想了两年,没有写出能见光的文字。常常在晚上寝室熄灯之后,我躲在被子里一遍遍翻看自己写过的文字。有时候看到某些文字会偷偷笑自己,这么青涩的词句我竟然还能自写自娱这么久,但并不会觉得自己很可笑,在那段时期我是真的因为能写出自己的文字而开心,词句多么神奇,它能反映一个人真实的心境。
偶尔也会看到让自己眼前一亮的文字,也会背地里想着:这真的是我写的吗?感觉现在的我似乎都写不出这样的水平,看来还不错还是有点长进,至少两年的时间不是全部浪费了。
我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把诗歌当成什么。
我不热爱诗,仅仅是陷进去不想逃出来。
回到家亲戚都问我大学都干了什么,有没有学到什么东西。我支支吾吾没说话,我知道他们不会愿意听这些。妈妈说:“你别整天看这些有用吗?它不能养活你,你可以喜欢但只能是占很小的一部分,你得为自己做打算。”
我也知道大家都认为我很没用,读这么多书没用,挣不到钱没用。我知道他们说出像我这样还不如去学着卖化妆品本意不坏,所以我也尝试放弃。
大二暑假找到单位实习,我没回家。但两个月,我没看诗也没坚持写文字,偶尔也只看看小说。实习很累,加班回来倒床就能睡死,忍住不看不写其实那么容易。也许诗歌真的是有资本的人才能用来消遣的花前月下。
放弃是件很难的事。
我的手机掉了,三百多首不成诗的文字没留任何痕迹。焦急?悔恨?心疼?伤心欲绝?都不是,我只感觉自己是空的,没有过多的悲喜。那么多字,还有许多只有我自己读过,此刻都只剩空白的余音在脑中回荡。
楼顶上,田埂上,山坡上,被窝里…这些我曾经留下文字的地方现在想起来也不觉得再也找不回来的就一定是遗憾。
对于诗,我并没有许多惊天动地的辽阔之情。也许写出来的文字不如人意也依旧算不上诗,但我很明确自己想写的是什么喜欢写的是什么。即使写的只是个人但我相信总有人也曾有过一样的心情一样的境况,也许也会有人无意间看到我这些词句突然感同身受,就像于漫漫荒漠中遇到同类,就像我在遇见喜欢的诗那样不能自己的愉悦一整天。
现在我还是会有想要放弃学诗的念头,现实就在案前,抬头就是荒野。而放弃和坚持对等的,它们有同样的沉重,我做不到就这样不闻不问。
——如今,诗歌的份量越来越轻,而我们铐着枷锁一路停摆,一路寻找开在初秋的远处的白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