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大雪,却未曾落雪。想是还不够冷?
可到底还是冬天,街上的行人都缩着脖子,行色匆匆。世界是灰蒙蒙的,高楼大厦隐约其中。
住在城市里久了,冬天也变成了我不喜欢的季节,厚重的衣物,浑浊的空气,年终的考核,还有一年一年更深沉的感叹,这一年又要过去了。
儿时的我是很喜欢冬天的,乡下的冬天虽也萧条,但凉嗖嗖的空气中透着的是清甜,早上起来能看见地上铺着一层白白的霜,池塘里的水是冻住的,除了房子上偶尔飘过的炊烟,四下里都是寂静一片,万物似都在静静地等着,等着暖暖的太阳升起来。
不等太阳升起,孩子们要出门上学了,穿上厚厚的棉鞋,踩在冻了的土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这是一种美妙的音乐,孩子们对制造这音乐自是乐此不疲,特意要挑这些冻着的地方踩,遇着一些小小的水坑,上面结着透亮的冰,踩上去“咔”的一声,冰裂开了,棉鞋也湿了。
没有人会在意那打湿了的棉鞋,打闹中完全感觉不到脚会冷,等到了课堂上安静的坐下来时,才感觉到了脚已冻的生疼,纷纷脱掉棉鞋,把脚烘在烘炉上,教室里便开始弥散出一阵阵臭鞋臭脚丫儿的味道,墙上的窗户早在寒冬来临之前都已经用塑料薄膜钉死了,这臭味便经久不散,直到第二年春暖,除去窗上的薄膜才能散个干净彻底。
烘炉是冬天上学必不可少的取暖器,几乎每个小朋友人手一个,早上出门时,从灶糖里夹上烧旺的木炭,上面盖上一层薄薄的火灰。烘炉除了用来烤手烤脚丫儿取暖外,还会用来“烧果儿”和“取凌冰儿”。
那时乡下物资匮乏,孩子们的零嘴儿不是用买的,都是家家户户大人们自制的果儿,有苕果儿、糯米果儿、炸果儿。
天气好的时候,家家都会晾晒这些果儿,鸟儿们就会来偷吃,我们这些小孩子们就拿上一根竹竿儿,守在一旁防着鸟儿,也会趁着大人们不注意,偷偷的抓几个果儿藏在口袋里。
第二天一到课间时,几个小伙伴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脑袋抵着脑袋围着一个烘炉,吹火的吹火、翻果儿的翻果儿,“糊了、糊了”的叫声不时的从人堆里发出,等到一起喊“好了”时,夹出果儿放在手上颠几下,稍稍凉了一些,便急不可耐的分着狼吞虎咽的吃下去,上课铃响了好久才会散场,课堂上还时不时吧唧几下嘴巴,回味良久。最喜欢用烘炉烘烤的是糯米果儿,烤好后就会鼓起,像一个个的蚕宝宝。
“取凌冰儿”是一个技术活儿,除了烘炉外,还得有一个装防裂膏的圆铁盒儿,先将圆铁盒儿放在烘炉里烧热乎,然后夹起来倒扣在凌冰上,稍用力它就会化掉四周的冰,便能取下一整块圆圆的凌冰儿,连着圆铁盒一起放在烘炉里烧化成水。
这取下的凌冰儿有时会被偷偷的塞进女生脖子里,听着她们尖声尖气叽哩哇啦的乱叫,男孩子们便哈哈大笑着四下逃窜,那是男孩子们的乐趣。
取凌冰儿是我们放学路上经常要干的事儿。放学的路上,大家拎着烘炉你追我赶,烘炉里的灰扬起来洒了一路,追赶中稍不留神就会摔上一跤,冬天衣物穿得多,人是没事的,但烘炉经常会被摔破,回到家总少不了挨上一顿打。
那时我们自己编了一个顺口溜“黄泥巴货,一毛钱一个,今儿买了明儿破!”,从村头喊到村尾,小伙伴里摔得最狠的,一个冬天要摔10多个烘炉,我们都笑他一个冬天下来屁股都被打肿了。
记忆里的笑声已越来越远,寒来暑往,秋去冬又来,一晃已是人到中年。
生活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中央空调、集中供暖,让冬天不再寒冷,从前冬天里的乐趣也自是一去不复返了。越来越少看见寒霜和冰凌,也越发的怀念儿时乡村里的冬天,怀念那冬天里的寒冷与温暖。
我想我真是老了,越来越怀旧。
今日大雪,不见雪。但冬天总会下雪,雪总会来的,快了,就快下雪了。
(无戒365训练营第三十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