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动听的赞美,是你长得像我

      1.你是我生的,怎么可能不像我

      我看过妈年轻时的照片,皮肤白皙,两股长辫,一脸的青春与阳光,尤其是那双眼睛,摄人心魄。爸说,当时媒人拿着照片来,就是被妈那双明媚的眼睛吸引的。

    妈还没饱尝新婚的喜悦,就接连有了我和弟弟。偏偏她的女儿,不像她有一头黑发,皮肤偏偏也有点蜡黄,偏偏还有点婴儿肥。

    大山将孩子与世界隔绝,我们没有课外读物,不知道动画片里的英雄、王子和公主。省会城市的亲戚来体验生活,带来一本安徒生童话,看到了白雪公主和丑小鸭,才知道世界上有美和丑的分别。

    同龄一起长大的安像我妈年轻时一样,有两条大辫子,她家亲戚每次从城里来探亲,都会带好多漂亮衣服,她穿着它们,就是白雪公主的样子。村里的小男生,偷偷摘了开得灿烂的梧桐花,放在她家门口。而我,因为出生头发就黄、少,经常被剃成光头,满村疯跑。

    没有梧桐花,没有充满荷尔蒙的口哨。偏偏初三那年,我开始发育,横向发展,大眼睛被挤成眯缝眼,俏鼻梁塌陷在双眼间。160的个子,60KG的体重,无疑对我的外貌是雪上加霜。

    高三,喜欢上一个男生。喝酒壮胆表白,他说喜欢安静的女生。其实我一直很内向,虽然内心波涛汹涌,也能抑制住,让他们暗流涌动。一个不美的人,安不安静,都不可能成为一幅被欣赏的画卷。爱之初体验无疾而终。

    高考那个夏天,我去外公家,和表哥们摸鱼。隔壁一个奶奶看到我,吃惊的说,你和你妈一点都不像,怎么胖成这样了。我即使没心没肺,也听出言外之意。我妈虽没倾国倾城,也算貌美如花。

    我告诉妈,很多人都说,我像捡来的,并不像她的女儿,没想到妈说,你是我生的,怎么可能不像我。

      2.岁月无情,催人老

      农村妇女并不是天生的丑,而是风吹皱了她们的皮肤,雨洗净了她们头发的颜色,阳光榨干了她们的身体……我念大学时,我妈40多岁,已经完全褪去年轻时的模样,丝毫不见年轻时的妖娆。

    如果单单是生活的艰辛,可能她至少也能做个幸福的农村妇女。可惜,命运不垂怜,她遇到的男人,我的父亲,不是一个肯担责任的人。他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散漫,作为家里的小儿子,奶奶把他宠得衣来伸手 饭来张口。妈和他结婚后,过了两年轻松日子,往后便是苦海无涯。他懒惰,出轨,妈痛不欲生,却因舍不得我和弟弟,强忍住痛苦,坚持了20多年。

    命运的尖刀把她的心划得伤痕累累,岁月之刀也没有善罢甘休,妈的脸上被刻下一条条深浅不一的皱纹……是的,她老了,唯一没变的,是那一口白牙,笑起来仍然熠熠生辉。

    大二那年,我突然发狠减肥,从120多斤,瘦到92斤。和许多在大学发生蜕变的男孩女孩一样,我从丑小鸭,变成了大白鹅。

    大三被保送本校研究生,遇到了相守一生的他。从新闻专业跨到文学,我大量阅读,发表文章,内外兼修。也许是命运眷顾,爱情和学业双丰收,让我从内到外,充满活力。画个淡妆,涂点口红,居然还有人夸我气质佳。

    偶尔回老家,发现妈一日老甚一日。过端午节,我带着她和爸去逛商场,妈的手是黑的,指甲里也是黑的,脸更是黑的。她喜欢花衣服,可是穿起来,总感觉怪怪的。妈笑着说,人老了,再撑不起衣服了。

    商场服务员问,妈是我的谁,我笑着回答:我妈。她嫣然一笑,很坦诚地说,一点不像。相隔十几年后,再次听到这句话,我五味杂陈。

    3.我笑起来,像妈

    妈说,人老了,双眼皮变成了单眼皮。

    妈还说,好奇怪,人老了,居然眉毛会立起来耶。

    她说怎么前额和两鬓的头发白得最快。

    我说,不知道。我只知道,妈老了。

    她说要和爸离婚的,可是她50多岁,跟我说,离不离的没多大意义了。她要拔掉白头发,一根根摆成一排,银色的头发,它们以前都是黑色。妈说,肯定是哪出了错。

    我把头发剪成了中发,尾部烫卷,把大饼脸适当修饰,前面头发二八分,很有气质的样子。

    家里亲戚聚餐,几个姨妈和女儿们都在。大家突然聊起年轻时候的她们。表妹说,自己越长越像小姨。表姐说,自己从不像大姨。我微笑问,你们说我长得像谁。表妹仔细打量了一下我,说双眼皮像二姨爹。表姐说,咦,我怎么看不出来。

      我看着妈说,我笑起来最像妈。我笑了,她也笑了。我说,我是妈生的,怎么可能不像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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