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遇张爱玲
“十里洋场,奔泻着掩不住的纸醉金迷,言说浮生若梦般的呓语。”
“(1920年) 9月30日,似乎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从麦根路(今泰兴路)一栋民国初年典型式样的洋楼里,传出的那声微弱的婴儿的啼哭。当然,也绝少有人料到,这个拥有“张爱玲”恶俗名字的女婴日后会巧妙地将文字写出花来,随即在中国文坛以一个“美丽而苍凉”的姿态,华丽转身,留与后人无尽的论说、回味。”
“她,就是这样一个谜一样的女子,引人入迷。”
“而这个谜,永远没有谜底。”
深入了解张爱玲的身世及其作品,是在大学现当代文学公选课的课堂上,大学老师用以上几段话,作为那堂张爱玲及其文学作品鉴赏课的开端。时至今日,大学老师那干脆利落的言辞及悠婉动听的语调仍然在我脑中回响。
在那段生命精力最为旺盛的岁月里,为了那个读研的梦想,白天里,我在一所学校做语文老师。下午下班的一个半小时以后,延安大学的现当代文学公选课便要开讲。这就意味着我要在一个半小时之内,从任教的学校赶回家中,换掉满是粉笔屑的外衣,拿着早已准备好的相关书籍和笔记本,来不及吃饭,随便带点零食便匆匆赶往延安大学。
流金的岁月悠长而又短暂。旁听的日子正如张爱玲笔下那沿着桌子一滴一滴朝下淌的酸梅汤。与之不同的是,在那张一滴一滴朝下淌着酸梅汤的桌子底下,似乎蹲着一只斜着脑袋、张开嘴巴的小馋猫。她一滴一滴地接着那酸梅汤,总觉得有滋有味,总也尝不够。在这样的日子里,我了解了张爱玲那不幸的童年生活和荒凉残缺的两段情感经历,了解了她笔下那一个又一个悲剧的女性形象。了解了《金锁记》里在三十年中用沉重的黄金枷锁的枷角劈杀了儿女的幸福,也断送了自己青春的曹七巧、《红玫瑰与白玫瑰》里那充当佟振保情欲测度计的王娇蕊、《连环套》里悲怆的霓喜、《倾城之恋》里的拜金女白流苏、《沉香屑》中那将自己的青春出卖给感情的葛薇龙、《色•戒》中自恋的王佳芝、《霸王别姬》中无法摆脱依附男人心理的虞姬……这些悲剧女性的形象,无一人 能够走出婚姻的围城,无一人不受男权思想的束缚与钳制。即便是在她那篇仅有340余字的袖珍散文《爱》中,张爱玲依然用恬静的笔触,淡淡描述着一场错过,刻画了一个由于错过而导致悲剧命运的女性形象。
喜欢张爱玲,喜欢她不动声色的文字背后那特有的苍凉底色,喜欢她作品中措辞的精准和语言的到位。“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寥寥八字就将她对胡兰成的全部感情高度概括;“生命在你手里像一条迸跳的鱼,你又想抓住它,又嫌腥气”,让人生的纠结与矛盾跃然纸上;“生孩子有什么用?有什么用?生出死亡来?”一语道破生命的终极悲剧;“悲壮是一种完成,而苍凉则是一种启示”、“一个人可以学会与死亡一同生活,看惯了它的脸就不觉得它可怕”透露出一个女作家如男儿般深邃冷静的思想;“生在这世上,没有一样感情不是千疮百的”、“感情原来是这么脆弱的,经得起风雨,却经不起平凡”昭示着她那不幸的情感经历;“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上面爬满了虱子”、“人生太长,我们怕寂寞;人生太短,我们怕来不及”则是她历尽苍凉与寂寞之后的人生感悟;“黑黑的一只水壶烧着水,咕噜咕噜像猫念经”、“茶给喝下去了,沉重地往腔子里流,一颗心便在热茶里扑通扑通跳”,她用惟妙惟肖的动态语言将一幕幕再平常不过的生活场景活灵活现地展示在读者眼前……
文章憎命达,对所有优秀的写作者来说,这似乎是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张爱玲也毫不例外。那坎坷的人生经历,成为她一步步登上现代文坛巅峰的垫脚石;那不幸的情感遭际,照亮了她在文学这条路上前进的方向。历经岁月沧桑,遍阅世事浮华。当时光蹉跎了灵魂,当岁月苍老了容颜。今天,我们再次翻开张爱玲那带有悲情意味和苍凉底蕴的文字,依然能够读出她历经岁月磨洗之后,与命运握手言欢的释然。苍凉的人生境遇造就了她的不幸,也成全了她的生命。在历史的涓涓细流中,张爱玲的生命或许正如她表述的“一个苍凉的势”那样转瞬即逝,但她塑造的女性群体形象至今仍旧屹立于诸多优秀作品人物形象之列,为中国现代文学增添了光辉的一笔,且熠熠生辉,永不落幕。
作者:刘婧,女,陕西延安人。自幼酷爱读书,喜欢写作,练笔十余年来,先后在《延安作家》《华商报》《延安日报》《宝塔山文学》、陕西政协刊物、延安人大刊物等书籍杂志上发表文章共计百余篇。参编《陕北女作家》《时文典藏》《延安名胜凤凰山》等书籍。现为延安诗词学会副秘书长、延安市作协会员、宝塔区文联会员、延安青年文艺工作者协会会员。著有《成长的足迹——刘婧作品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