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悦轻歌/文
现在的年味非常淡了，只因时光太匆忙。总还记得小时候的年小时候的味。那时候时光多么慢，如木心说的那样慢。年味浓，有盼头。
小时候太贫困，盼过年，当然就是盼吃盼穿。吃腊肉，吃香肠，或者还能吃上一只养了一整年的老母鸡，能有零食爆米花或者炒花生、花生糖、红绍糖，能穿上一身新衣服。
小孩子过年的日子，始终是欢喜的。不管经济条件多么差，只要有一点点东西，就是满满的快乐。
但我们家过年三十，与别人家不同，吃年饭到尾声的时候总有一个步骤是不可越过的，那就是“年终总结”。
每年的这个日子，父亲总是坐在大方桌的上首，抿上一口小酒，干咳两声，语调严肃，给我们兄妹四人作生活总结、学习总结。那总结其实就是父亲的一番教育甚至教训。
总结是排序的。
首先是大哥，说他这一年学习怎么啦，在家里，作为老大是否起到很好的带头作用了，是不是帮母亲做了家务，一年下来有些什么收获。大哥一向是懂事周全的，一般都是被表扬。
二哥算家里比较活跃的，实际是比较闷的，话少动作多。他学习成绩也非常好，但调皮的时候也不少，有时候要做出一些在大人们眼里算出格的事情。所以父亲对他的评价或者总结，一般是喜忧参半。会说，他是否听从大哥的安排，有没有团结的精神，对妹妹们是否有包容和谦让。但批评总是很多，让人心情也不好。现在想来，二哥实在是很听话的，学习是很上进的，如果不是很上进，他怎么能有如今的成就呢。
每当听到父亲在教训二哥的时候，我知道下一个被批评者是我了，于是常常想办法躲起来，找理由去帮母亲照看柴火或者是灶台上炒菜、炒花生等等，总之要找一个理由跑得远远的。但常常跑不掉，当我准备下桌的时候，父亲就会叫住我，“灵儿不慌走，我还没有说到你呢。”于是我就折身乖乖地坐在那等候发落，那种等候是诚惶诚恐的。
父亲开始教育我了，我其实也不知道他说些什么，总是想捡好听的收入耳朵， 但多数时候是说我怎么怎么不听话，个性又强了，没有谦让妹妹啦 ，如此等等，哪是什么总结嘛，根本就是教训。
在父亲的眼里，应该是大的必须让着小的，不管有没有道理。所以经常就会说我，凡事要让着妹妹，我常常就觉得委屈，我凭什么让着她，每一次都是她犯了错，我也跟着挨批评，如果我犯了错，当然没有谁代替我，我只好独享成果了。母亲有时帮着辩解几句，我私下里就觉得母亲一直是护着我的。
父亲平时在家时间少，没多少机会这样教育我们，就趁着年终，一个个地教训过去，谁也逃不掉。
但现在想起这些，都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我们都已经长大成人，成家了，立业了，有自己的生活和家庭，父亲已过世好多年。以前吃年饭的时候，我总想着吃了中午饭就逃开，不想坐在那受训。如今马上就要过年了，但是当年那个教训我的人却不在了。不在了。
父亲是教师出身，长年不在家。只有每一年年终才有心情坐下来对孩子们的言行进行一番梳理总结，教育纠错。我以前总是怨他，总觉得他没有多少时间在家里，母亲特别累特别苦，他也帮不上。他对哥哥们特别好，因为他们是男孩子，好像是能传宗接代的。对妹妹特别好，因为她是最小的，就应该受照顾。我不是男孩，也不是最小的。我当时出生，许是因为家里困难，听说差点把我送走了。所以我一直觉得父亲对我没有那么好，甚至我读书考试特别棒也没有得到他的表扬，即使我成绩再好，他也不支持，甚至考上学校，他也反对我去上学。
现在想来，那时候确实很难，家庭条件很差，生活很困难， 兄弟姐妹都读书。一个收入微薄的人，怎么能养活这么一大家子？父亲真的很难，就像我现在为人父母都有自己的难处一样。但是，当年的我哪里能够体会到那份艰难，除了怨他对我的不公平，似乎其他什么都不记得。细想起来，到底他对我怎么样呢？他无论多么严苛，多么深沉，但终究他还是因为忙我上学的事而摔断了手臂，终究我还是去上学了，终究我还是有了自己的工作。其实即使母亲和兄长支持我，如果父亲不支持，我最终还是很可怜，走不出去的。
马上年终了，我除了回忆里有童年时候的一些小欢喜，还有些小难过。到现在总很少记起父亲对我的好，却记得他对我的诸多不好。这当儿女的要多大了才能明白父爱的深沉呢。
附注：我是一个多年坚持写作的人，正式出版散文集《那些时光》，在网站、博客上坚持发有1000多篇（首）文字，敲字近百万。当语文老师34年，同时兼职报纸、杂志编辑，微信公众号专栏作家，荔枝微课优秀认证讲师，独立开讲“阅读写作课”三个专栏。如果有希望学习写作的，欢迎加我微信：lingyueqingge，我们共同进步吧！若加微信请注明：简书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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