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深秋,碎娃收拾完自己家地里的庄稼,挎上布包迎着风翻山越岭的要赶回娘家看老爹去。
娘家在上洼村,距离自家不远,但路不太好走。碎娃一路捂着布包,紧赶慢赶,在日头即将下山之时到达了村口。可巧,和吆喝着放羊的老爹撞上了。爷俩和羊群一起蹚着村里黄土,一路有说有笑的回家了。
灶房的烟囱里炊烟袅袅,饭香味悠悠然钻入鼻孔。听闻羊群入圈声而来的侄儿看到大门口站着的碎娃,扯着嗓子高兴地喊道:“妈,我姑来了。”只见深蓝色门帘被掀起一角露出一颗头来,不紧不慢说道:“快进来吃饭。”
晚饭后,灶房收拾妥当,天已全黑。碎娃出嫁前住的西边小屋,炕上的被褥已铺好。老爷子此刻蹲在炕门跟前正全力以赴地烧炕。许是时间长没烧了,许是风向不对,浓烟滚滚,旋转一阵才肯散去。偶尔一股还从炕门喷出,呛的老爷子眼泪直流。碎娃见这情形,安慰道:“爹,算了,可能炕也放生了。我一会去我小婶子家,和小妹睡。”老爷子嘟囔着,骂骂咧咧进了屋。
夜里,风吹着村里各处嚯嚯作响。院里翻飞着落叶与枯草。一扇小小的玻璃窗,月光透过薄薄的窗帘,流泻而入。侄儿睡得四仰八叉,鼾声四起。碎娃刚迷糊,突然发觉有人轻扯被子,一双手摸到了她身上。她刚想喊叫,却听见老爹一边呢喃着嫂子的名字,一边压在她身上,熟练地拽裤子,掀上衣。碎娃像被人迎头重重一击,大脑一片空白。默默地用枕巾覆了脸,任由老爹作为。少顷,只听见老爹微微喘气和提裤子的窸窸碎碎声。随后,房门被轻轻合上。侄儿依然酣睡,窗外黑风肆起,越来越猛烈。碎娃成串的眼泪在脸上很快坠落,在静谧的黑夜里刷刷的滴落。她终于明白了,嫂子晚饭后央求她先陪侄儿睡,自己要去邻居家学剪鞋样,迟点再回来。原来就是为了让她知道自己的老爹是个什么人。
天蒙蒙亮,老爷子赶着羊又出发了。村里路上的黄土又被羊群掀起,随风打着转。嫂子浑身携一股风推门而入,眼神复杂。碎娃背靠墙坐着,眼里像要蹿出火一样死盯着嫂子。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复杂,短短一两分钟,碎娃的脸上就像变出了这个村子的一年四季和风雨雷电。嘴角随即旋起一丝冷笑,笑中带泪。而后起身去西屋背起挎包头也不回地离去。
就这样,春花秋月,年复一年,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自那年那日离开,碎娃再未回来过,直到十年后老爹咽气办丧才来。
老爷子死在了万物复苏的春天。天上的云彩丝丝缕缕被春风吹动,游荡着一转眼就飘远了。河沟里白色的野花承载着和煦的阳光,细碎、明亮。太阳比以往热烈,把厚重的院墙照的白花花的。喇叭声、念经声,众人的哭声,此起彼伏。太阳高高照在头顶时,影子像个贼一样蜷缩在脚前,不敢把身子舒展开来。
碎娃直挺挺跪在灵堂口一团明亮的阳光里,怔怔望着遗像里的老爹,还是那张干瘦的脸,下巴上飘着一撮胡须。一双眼睛灼灼发光。一把把的纸钱放入盆中,燃起一股股的黑烟,火苗就着风扑腾着,热烈地舔舐着盆边。烟慢慢散去,如同那些被尘封的往事,一起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