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化了,我去挂一个太岁符,再顺便逛逛。
七年前
春风里
桃花树下
溪水边
双龙山脚下
花神庙
溪水边行走,桃花片片落在水面打转。庙宇边上还有几个鸟笼,里边是善男信女寄养的鸟儿们,还有许多小馒头。
回头见一位白衣少女。我余光一闪就看出来她长得挺好看:林青霞的眉毛,胡慧中的脸庞。端庄秀气,步履轻盈,漫步林荫小路上,仙得很。
下意识的让路,想让她先过去。
反正我也没什么急事,欣赏一下背影也是好的。
同时告诫自己:别想太多,刚上完香。
别弄不好不灵了。
她走到我身边,并没有继续向前,而是停下来,侧脸微笑的看我。
我躲闪不及,只得说:“你好!”
她也说:“你好”
感觉她很大方,至少比我强。有点像空乘,礼貌得体,优雅标准。
我有点不好意思,不想跟她继续搭讪。
心中默念廿四字箴言: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
“起码友善我是做到了”
我安慰自己。
“仁心宅厚,厚德载物,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我把目光转移到青山秀水,尽量多想些正能量。
更主要的原因是我媳妇那天也去了。距离我,目测不到六十米,正在小湖边喂鱼。
“……人杰地灵,天灵灵,地灵灵……”我慢下脚步,那姑娘也慢下来。我快赶几步,她也快走。
刹那间我自信心有点爆棚。难道我,怎么这么大魅力么?很想找块镜子照照,可惜没带。
但逐渐的,尴尬占了上风,因为她一直跟着我。没办法,我只能问一句:“你在这儿工作吗?”
她微笑说:“没有,今天陪妈妈来上香”
我心默然:我带着媳妇,你带着妈,你快点该干啥干啥去得了。
“……我刚在庙里花了300多,你别整这没用的,快走吧你”边想边快步向前。
可她还跟着我,也罢,我就向着我媳妇那方向走,权当自首了。
她忽然问我:“你怎么那么白呢?”
我身着一套白色亚麻居士服,便随手整理了一下搭裢,强做笑颜:“是衣服白吧,呵呵”
说话间,她又忽然来拉我手,说:“不是啊,我看你手也白”
我说“别、别”
离我媳妇80米了,因为隔着湖,我必须绕着才能转过去,所以又增加了20米。
恍惚,我加快脚步。
可是那女孩离我更近了,越来越近,一点点的肩膀挨上了。
我说:“你……”
她一把挽住我胳膊,凑过来,一脸认真的忽闪着大眼睛对我说:“我喜欢你”
当时真是吓懵了,甚至有一种想喊救命的冲动。
她很自然的来抱我,又伸手向我后腰下边摸去,使劲捏了一下。我说“你别这样好吗,……啊,喂……”
当时感觉自己像特么变成了女的似的。
霎时体会到各类新闻事件中女性受屈辱的心情。
列位幸灾乐祸的看官们,希望你们有机会体验一下就知道了,这不是闹着玩的。
此刻空中一声断喝,解救了我。
:“呔!!!……”
但见一位师太,凤目疏眉,面似红霞,霓裳广袖,神采飘逸。正站在湖畔假山之上,用拂尘指着那姑娘跳脚大骂。我就不学了,骂的东北话比较难听。
姑娘闻声停下来,把表情和身段都放松了,双手叉在腰上,靠着旁边的柳树,仰头回应:“我也没把他怎地啊!我这两天月经不调,就找人聊聊天!怎么的”
师太说:“呸!臭不要脸,你磕不磕碜,瞅瞅你说那叫什么话!”
陆续有上香的游客们聚过来。
姑娘索性坐到地上,手里揪着一根柳条,抽打着草皮,一会又向师太比划着做鬼脸。
“她有病吧?”“对呗,花痴又来了”
“哈哈哈哈”
“嘻嘻……”
后来得知,她得病有半年了,才刚20岁。
“啧啧,白瞎这姑娘了”
“以前都可好了。瞧那清秀,可惜了啦”
旁边有几个围观的游客七嘴八舌的小声议论着。
“这个癔病啊,这种病的并发症之一就是那个,那方面比较亢进。”一个戴眼镜的大叔一脸严肃的说。边说边被他身边同来的妇女拉走了。我猜他可能是大夫。
姑娘妈妈赶过来,拨开人群走过去,踢了她一脚。还要继续打她,被旁边人拉开了。
我们和师太还有她妈妈聊了几句,关于她的病情和一些相关的家庭的事。
得知她叫小萍,去年19岁时结婚,生了个女孩。“婚姻问题吧,受点刺激,就疯了,半疯”有人在旁边补充。
待了几分钟,我和我媳妇就要走了。
和道长、道姑们、师太、女孩和女孩妈妈一一告辞。
我们走到庙外边的大路上,听见里边传来哭声。
回头看那女孩死扯着她妈妈手,说要跟我们一起走。
我媳妇叹了一口气,但是我们也没办法。她躺在草地上拽着她妈妈,白裙子都要踩掉了。
师太过来了喊我们等一会,还喊话说:“她妈妈陪着她,没事儿。”
我媳妇说:“那等她们一会吧。”
她就蹦蹦跳跳拉着她妈妈的手,从大门口出来了,还把衣服往上撩。她妈呵斥她:不许撩衣裳!
她俩就在我们身后不远处并肩走着,期间她蹲下好几次。我们又等了一下,走近了,见她蹲在那,对她妈妈说:“我要跟他捉手”我俩都没太听明白什么意思,好像是“扯手”还是“捉手”的。
她妈妈解释说,就是要拉手的意思。
我媳妇说:“啊,来吧来吧,拉吧。拉手走,好好的”
她拉着我的手在前边走,我媳妇在后边和她妈妈挽着胳膊。
她问我:“你是做什么的?”
我说:“我是做音乐的”
她说:“我也喜欢唱歌”
我说:“噢,是吗”
“我给你唱一个”
她说着就唱了起来: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啊哈哈,唱的真好呀”
我媳妇在身后欢快的笑起来,为她鼓掌。她妈妈也抿着嘴在笑。
我挺纳闷的,这年纪的小孩居然还会唱红歌老歌,而且音色、音准、节奏、韵味,都很不错。
歌声飘扬在双龙山秀丽的风景中,我们四个人愉快的走着,两两牵着手。路过的人还以为家庭旅游呢。
她又唱到那儿时,我接了一句“这是伟大的祖国,是我生长的地方……”忽然哽咽,毫无预兆的两串泪唰的滚落到嘴角,赶紧假装擦汗,用衣袖擦掉。
“妈,我热,我要把裙子脱了”
不兴脱!热把上边摘下来系腰上,来妈给你弄。
“我不”
“是不还得打你,快听话”
“……”
等她整理好衣服,又跑过来拉我。我们继续往前走。
看着身边拉着我的手的她,一脸无忧无虑,在一会儿功夫实现了若干个身份的转变:从仙女到淑女再到疯子,而此刻是一个顽皮的孩子,穿着黑背心雀跃着像个假小子。
她妈妈在身后说:“哎,你看,这不又挺好了么”我媳妇说:“是啊,多好的孩子”她妈又说:“她要是心情好,就不犯病!”那姑娘回头说:“嗯,妈,我好好的。”她妈说:“对,跟你小舅拉手走,好好的,一会到车站了就让人家走吧啊”
她听了马上停下踢土,又开始闹起来,要给咱俩带走,带家去。她妈骂了一句,把背着的兜子扔地下,又开始打她。
我媳妇说:“别闹别闹,我们过两天还来!”
好说歹说,不哭了。
就到那儿了,再走了一小段路,上车,挥手再见。城郊的大巴在尘土中启动,风景渐渐远去,很远很远的,看见她又蹲下了,变成一个小点点儿。
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刚平,希望你如你的名字一样:刚强,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