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衫
又是清明
冷冷暖暖、起起伏伏,终于在清明的假期里感到了百花盛放,暖风轻抚,纵使你再是心有千千结,可桃花依旧笑春风。一切都是刚刚好的样子,谁也抵不住这春天里盛放开来的柔情。生活终究是要往前走,不管有没有人喊号子,自己也得开始张罗了。
清明之前的很多年里对我来说是个隐匿又惶恐的日子,常常的心生忐忑。每到的三月下旬就会开始做各式各样的梦,虽都与故乡无关,梦里也没有故人,但尽是一些迷局,没有方向,也没有尽头的网状,早上起来什么具体情节也不记得,但是心里就是充满莫名的愧疚。一个人如果浸泡在愧疚里,一定很难获得快乐吧?
这种席卷你的愧疚,大概来源于一家四口,把一个人丢在了黄土里,其他几个却可以安然的享受着奢侈、平静而又愉悦的生活,如果这生活中又难免有一些迷失和无所事事又无所作为,那愧疚感就会包裹住你整个身体,然后是你的心灵。包裹的越深,表现的就越麻木,人由年幼时的敏感到成年后的沧桑,大致是这样一个过程吧。放下愧疚,觉得人生大致如此,人人如此,又有什么可自责的?可是就是偏偏那么的放不下这份如影相随的自责。
有一年的清明,母亲在延安,姐姐在比利时,我在山西,我们本就不齐全的一家人,更是身处三地。我大概是手头有一些事情,或者认为母亲在家,总之就是没有计划回家上坟。我在清明前一天的夜里,特别难得的,又无比清晰的梦见了父亲,他穿着旧时的衣服,留着旧时的胡子,还是旧时的微笑,很真实,也很亲切,只是没有声音,就是那么笑笑的望着我,我藏了一肚子的话,突然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着急,越着急越没有声音,梦很长,父亲一直微笑着,没有言语……我泪湿枕巾,这久违了的长长的温存。
醒来后,已是清明。我没有任何准备的,起身、梳洗、打扮、出发,刻不容缓的回了故乡。半路上给母亲电话,说傍晚到家,母亲奇怪不是说好今年不回来吗,但是听的出电话那头的高兴,回家是那么容易一件事,每年出差、旅行,在路上要耗费多少时光,为什么不能用来回家呢?
后来,每个清明,我都要求自己必须回家,有时候母亲留在北京,我一个人也是会回去走一趟的。只为这一往一返可以换来一年的心安。事实确实如此,回去给老爸磕三个头,点一支烟,清凉山上走一遭,下山看看延河水,无论汹涌还是干涸,心灵就获得了滋养,整个人的来路清晰了,前方就有了路径。我会在清明的这一天里,往回看……
今年的清明真的是无家可归了,父母没有了,家没有了,挡住回家之路的还有这残酷的疫情和惶惶的当下,母亲刚刚入土,第一个年就没有回家,第一个清明又没有回家,真是应了母亲那句话,我不在了,你们谁还会回延安呢?怕是到时连个上坟的人都没有。我每次为母亲的悲观,都感到烦躁,甚至觉得是她总说些自讨没趣的丧气话。母亲为什么总是那么悲观,又不开心呢?
可是当生死无常父母离别,一瞬间的摆放在你面前,当疾病灾难战争天意,一瞬间的摆放在你面前时,你才知道人世间本就脆弱,只是有人帮你挡风遮雨,有一日,你终究成为那个挡风遮雨的人,才能看到眼下的时艰了。
又是清明,一家四口泾渭分明,两个在土里,两个在外面。姐姐早早买了回延安的飞机票,后来又退了机票,又买了火车票,疫情一直是反反复复,其实前几天就知道必然是无法回去的,可姐妹俩谁也不愿先说这句话,都表现出一个积极筹备回家的样子。学校里每天都填表,外出要报备,回来要隔离,孙子们要上学。昨天我终是忍不住先和姐说了这一句,今年咱不回了,你把火车票也退了吧。买票和退票都很容易,做这个不回去的决定却很难,父母终究是没有女儿们给上坟了,他们担心的事就这么实实在在、这么快的发生了。
很不安的去商城给老爸买了奇奇怪怪的香烟,都是他以前没见过的,给老妈买了各种北京的小点心,都是她之前爱吃的。邮寄了一大箱子给老家,女儿们回不去,把这心意捎上吧。
从腊月写到清明的文字,不到十万字,和着这些烟、酒、糕点,一起邮寄下去吧,父亲大人定是要细细读读的,女儿细密的心思都在里面了,您读的时候千万不要读出文字背后的悲伤,心疼我文字里没有说出来的情绪。我知道您总是那般懂我,懂我的文字,也懂我的心思。我不开口,你就知道我要说些什么。我和姐姐真的是一切都蛮好的了,这些母亲到您那这半年也都和您说的差不多了吧,母亲知道的,我们什么都不缺了,就来陪您了。
母亲大人也好好看看吧,母亲是太了解我了,明白我只要可以有精气神的去写一些文字出来,定是内心明亮清醒通畅豁达的,才会安安静静的和你们诉说这些家常闲话。非常惭愧,您之前总想看我写点像样的东西,我什么也没有写出来,您总是泪点太低,看这些文字的时候,大可不必泪流成河,我就是在想念您的这些天里变成了一个大人,坚强的可以面对一切困难。我现在才知道外婆去世后的这么多年您是怎么过来的,而我也终将要熬过未来没有您的每一年。不过还好,有孩子们陪着我,我如您从前一般像个战士。
今年的清明没有像往常那般下雨,天气晴朗,阳光明媚,暖风拂面,一切安好。爸妈勿念,女儿在这里给您们磕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