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厨师长Maître de la cuisine de prison

落水狗的一周。我被我所在的监狱赶出，我再也不能进入斯特朗基维斯监狱了，因为我被禁止进入。15年来，这里就是我的世界，待在这个地方，让我感觉开心。尽管每天晚上我都会回到自己家中，但是次日早上，我便如同一个岸边等待登船的水手，准备在阴风习习的地下室，乌黑肮脏的水面上航行。我在那里，未受惩罚地以我的方式赎清我的所有罪过（我服刑但不坐牢，以特殊的方式，服一期又一期的刑。j'ai purgeais ma peine et mes peines, à ma façon, impunément.）。在那里，在渗透着潮湿和孤独，又厚又黑的墙面之间，我待在我应该待定的地方。那地方值得你去看一看。

监狱的涂鸦四壁，布满字句，仿佛一本年代久远的书，用指甲或者骨头一次又一次地刻上、覆盖，更不用说刺破的手指和开瓢的脑袋给这些表达仇恨和绝望的字眼增添的色彩。(les mûrs des cellules sont grattés, griffés d'inscription comme un livre des temps anciens, écrit et réécrit à coups d'ongles et d'os, sans compter la pulpe des doigts à vif et les têtes éclatées pour mettre de la couleur sur les mots de haine et de désespoir.)在从前死刑犯走过的走廊，我们可以看到他们石头上刻着的名字，小写的、大写的、印刷体，甚至是哥特体，无用而可笑的行为，简直是一本绞刑犯年鉴。

我爱这监狱的墙，盖满污垢和痛苦的墙壁，还有四处弥漫，最终飘到厨房的臭药水味，可以为这被腐蚀的空气消毒。而现在的我听不到广播里不停喊着犯人的名字，让他们去看护处、总经理处、会客室、手艺间，这些看守，召唤者犯人们有序排队，遵守纪律的声音鼻音浓重，时断时续，时而被门的咯咯声打断，时而被铁栏的吱吱声打断，或是运送公用餐的小车吱吱声打断。所有东西都在吱吱作响，最终以吱吱声结束。法律散发出臭药水味道，法律发出金属声响，法律在扩音器里喋喋不休。而我，曾是20台炉灶，30台洗碗槽，12台冻肉冰箱，18名学徒，1600张肚皮的主宰。曾经是一艘静止巨轮上的主宰，笑傲一切，然而，在离退休还有21个月的时候，由于在电视上大放厥词，一切统治烟消云散。对的，我在为我逝去的监狱哭泣，我失去了我的实验室和权利。当然，我一直尽心耕耘的后花园依然还在，这里有充满自由甚至是野性的美，如一个地道的英式花园。每当繁花盛开，我便觉得是纪念那深埋在地下三尺的亡灵。因此，我继续耕种，但已不像从前那样惬意悠闲。这让我想起来，正是因为一段关于花的故事，让我产生了除掉艾蕾欧诺的想法。

七月的阳光下，她躺在一个长椅上睡着了。头上盖了一顶大大的草帽，帽子上装饰了一束野花带子。我想为她拍照，于是在她放在肚子上的手里放了一束花园里的雏菊，好于她帽子上的花束搭配。(j'ai voulu la prendre en photo et je lui ai glissé sur le ventre, entre ses mains, une gerbe de marguerites du jardin pour que ça fasse pendant avec le bouquet du chapeau.) 但是在相机镜头里，这个画面太过普通。于是，我在她脚边加了两盆蓝色绣球花。我又拍了一张，可是依旧不尽如意。所以，我又搬来十多盆大丽菊、薰衣草和矮脚玫瑰，我把他们放在椅子旁边一层层摆放成长方形。这次正当我想要选取一个好的角度拍下满屏的花朵和躺在花朵中间的艾蕾欧诺的时候，她醒了，看到自己被花盆包围，以及两米之外的我，扭曲真身体为了拍一张照片的我，她吼道：

“够了么？你已经迫不及待地把我埋了么！你还真是让我的坟墓繁花似景！可怜的亨利，你真是个疯子。”

她挣脱长椅，把菊花束朝我脸上扔过来。在我还未来得及按下拍照按钮或是阻止她损坏我的之前，她已经一脚踢飞了两个花盆，然后歇斯底里地践踏其他花。花盆破碎，植物根茎都暴露在空气中，花也碎了，这就是一个战场。惊恐、愤怒让我浑身发动，我开始觉得尽早埋葬她未必是一个坏主意。艾蕾欧诺，自从当上了麦克斯与斯潘塞公司的会计负责人之后，就觉得自己达到了人生巅峰。

几个月之后，我曾经如此仰慕的艾蕾欧诺，如今却率先进了暗沟。曾经如此优雅美丽的她，如今却拖着黑而肿胀的舌头。虚荣，虚荣到家了……我向警察报告了她的失踪，随后得知她有过好几个情人，调查期间，这些情人都被吓坏了，而我却太平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