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二红还在睡觉,我在厨房里煮粥的时候,阿文回来了。我回头看他,样子不是很憔悴,就问,“昨晚在哪儿了?”
他先往卧室望了望,小声问,“二红没起来呢?”
我点头,他才小声说,“我本来想去酒吧对付一夜,可是从派对回来,却是困得不行。就找了一家小旅店睡觉去了。”
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干脆就问,“曲菁菁呢?没借这机会增进一下你们的关系吗?”
阿文瞪了我一眼,“她也一样困得不行,直接回家了。别乱想好不好?”
我笑了,“你说哪个老婆不会乱想呢?老公一夜不在家,并且是跟惦记他的女人在一起,谁要不乱想谁就是傻子。”
阿文把一只手掌立起来,“我向你保证,我昨晚差五分一点的时候在松柏街的正阳旅店入住,三一一房间,单间儿,绝对一个人。”
我打了一下他的手,“别起誓了,我不会去调查的。我信了就信了,不信你说什么也没用。如果你没干啥事儿,那你就心安理得地回家吃老婆做的饭就好了。”
“那你信还是没信啊?”阿文瞪着眼问。
我上下打量了他一遍,“半信半疑。”
他一把把我按在墙上,“翻天了是吧?要不是二红在这儿,我非得把你收拾一顿不可。”
“哟,是谁这么大胆子要收拾我姐呀?”二红突然从卧室里出来,抱着两只胳膊,嘴角上挂着一丝冷笑。
“你醒了?”我连忙推开阿文,“他跟我闹着玩儿呢。”
阿文连忙满脸堆起笑,“二红醒了?好久不见,越来越漂亮了。”
二红撇嘴看着他,“哟,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呀?你也会拍马屁说好话了?跟谁学的?我姐可不会教你这个。”
我瞪了她一眼,“刚见面就吵?去洗洗脸,然后我们一起吃饭,桌上再聊吧。”
看着二红进了卫生间,阿文瞧着我小声说,“她干嘛这么气哼哼的?好像对我有意见呀?”
“人家可不对你有意见?一心要跟你搭戏演电影呢,你却拒绝了人家。”然后我叹了口气,“一会儿吃饭时好好说话,尽量别惹她,她那个脾气你是领教过的。”
阿文耸耸肩,“我会的,不过我恐怕不能如她的愿。”
“哟,意志这么坚定呀?曲菁菁的力量超巨呀?”我小声奚落他。
阿文又把我按在墙上,咬牙切齿地说,“你敢说我不也是为了你?你希望我跟二红出去野去?”
我任凭他粗暴的肢体动作,其实我享受这个。但我却盯着他的眼睛,我想察看他的内心。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如果他心里有鬼,他的眼神就会告诉我。但是,他没有躲闪我,眼神没有游离,而是比我还硬气地跟我对着干。我盯了一会儿,忽地笑了,抱起他的头亲了一口,“我爱你,阿文。”
阿文做出一副要晕倒的样子,“阿玉,最近你很折磨我。”
“是你先折磨我的。”我嘟起嘴。
二红出来,就像换了个人儿一样的容光焕发了,脸上施了淡妆,头发也打理成型,又脱了睡衣,换了她的行头,明星范儿再次显露出来,款款地走过来。
“阿文,我不叫你姐夫成吗?”二红坐下来,用手拿了一根咸菜吃,“实在张不开嘴,实在别扭。”
阿文看了看我,“你姐要是没意见,你随便好了。”
二红来回瞟了瞟我们。我因为刚才和阿文的交流,心中浓浓的爱意又占了上风,看他的眼神儿也温柔了许多。
“你看我姐看你的眼神儿,浓情蜜意的,你要是对不起她,可真天打雷劈了。”
“别胡说。”我立刻打断她。这种话我可不爱听,就算阿文对不起我,我也舍不得他被天打雷劈。
阿文倒是波澜不惊,“你放心,二红,我不会对不起你姐的。”
“好话谁不会说呀?这种事儿嘴说的都不算。那些在外面拈花惹草的男人哪个在家里承认?还不都是在老婆面前装无辜?”
“可是,我说的就算。”阿文坚持,“如果我变心了,我就肯定说出来。然后大家一起面对,好说好散。”
二红看了看我,我倒是很欣慰。我爱听阿文这样说话,我觉得他说的是真的。这更符合他的个性。
“得了,二红,好好吃饭吧,别逗他了,他不禁逗,再逗就急眼了。要不就说说你身边的事儿,让我们也乐呵乐呵,娱乐圈总是有许多好玩的事情吧?”我说。
二红用筷子搅着粥,“没啥好说的,没劲。”然后她又转向阿文,“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不接拍电影?和我搭戏不好吗?”
“呵呵,我哪里知道女主角是你?”阿文笑。
“那现在知道了,你可不可以考虑?等会儿吃完饭我给你讲讲剧本,特别好,人家导演是冲着得奖才拍这个故事的。剧本我已经带过来了,我先大致给你讲讲,然后你再仔细读一遍,我包管你会爱不释手,会后悔你从前的选择,会有‘亡羊补牢犹未晚’的庆幸。”
二红说得眉飞色舞,言语极具蛊惑力。阿文没有迎对她那热辣辣的目光,轻低着头,喝他碗里的粥。末了,他回头向我一笑,“你瞧,要我看,二红都不仅仅是个演员的料。”
“二红要你的态度呢,别没正经的。”我娇嗔地瞪了他一眼。
阿文放下饭碗,态度明显郑重起来,“行,那我就说清楚我的态度。二红,先谢谢你,也谢谢你们导演的盛情,但是我肯定不会去的。不是每个人都对娱乐圈,都对电影,都对成名得利感兴趣的。例如你姐,她就不是,她以前经历那么多波折,她太渴望安宁,所以她希望我能安安生生地陪她好好过日子。你姐她爱我,我也爱她,她希望我做的我会尽力做到。现在,我已经违背她的心愿出来当模特了,虽然她一直没说,但我知道她不开心,她怕抓不住我,怕我从她的手上溜走。可是我已经走上了这条路,我喜欢,我也舍不得,所以我只得让她心里受点儿委屈。但是再深的一步我不会走了,我不想让她痛苦,不想让她天天有失去爱人的担心。至少现在我可以保证每天在她身边,不离开她的视线。我也发誓,永远对她不离不弃。所以,无论前面有多大的诱惑,我都不会往前迈一步了。你不必再说服我了,二红。如果你愿意,就留下来陪陪你姐吧。或者我请几天假带你们出去好好转转,我一直答应你姐带她出去玩,到现在也没兑现呢。”
我捧着碗,哭了。
我的泪水掉进我的碗里,我把它连同粥一起吃进嘴里。今天,我终于听到阿文用严肃的态度讲他的心里话了,我信他,我信他讲的是真心话,这是我的阿文该说的话。他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我怎么样都值了。如果有他更热爱的生活,我宁愿舍弃自己而成全他。
二红的脸上却如挂了冰霜,冷得吓人。
“我不信,你说这话骗骗我姐还行,在我这儿,行不通。你根本不是为了我姐。”
“那你说我是为了什么?”阿文问。
“曲菁菁,这事儿肯定跟她有关。”二红直言不讳。
阿文一下子把目光转向我,表情是那样的难以琢磨。我在心底呻吟一声,忍受了他的目光。
“你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我姐,不是她说的,我来之前就已经把你们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了。这世上除了我姐,再没第二个傻瓜了。”二红冷冷地说,“阿文,你替我约一下曲菁菁,我要会会她,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竟然能将你控制在股掌之中?”
“二红,你别这样。”阿文有些激动了,“这不关她的事,拍不拍电影那是我自己的事,曲菁菁是我的老板,我不过是她的模特,你没有必要找她。”
“哟,你挺知道护着她的呀?”二红冷笑,“你别说你和我姐一直恩爱如初,你别说你们之间一点儿事儿都没有,你别说我姐没因为你和曲菁菁伤心难过,你别说你不拍电影跟她曲菁菁没一分钱关系。”
二红应用了排比句,声音一句比一句高,咄咄逼人的架势让阿文一下矮了三分。
“你必须约她,我必须见她。如果你一定不让我见她,那就是你心里有鬼。”二红把筷子往桌上一扔,眼睛就直瞪瞪地盯着阿文,“我没有时间了,我不想在这里做无谓的浪费。我们这电影已经拖了好久,不能再拖了。导演偏偏就看上了你,没有你他就不开机。你说怎么办?所以,我必须把这事儿办成。你说跟她没关系不行,我得亲自验证。”
阿文回头看看我,我闪躲了他的目光,我不会帮他的,在这一点上,我也没法帮他。
“好吧,我替你约她。”阿文叹了口气,“只是虽然她把事业干得挺大,但跟我们比,她还是个孩子,其实你不用太计较。”
“孩子?我不把任何十八岁以上的女人看成孩子。要论心计,我看你该把我姐当成孩子。”二红丝毫不让。
阿文无言以对,只好低下头去吃饭
我们在硝烟战火中吃完了早饭,谁都不知道饭粒是怎么咽下去的。我去洗碗,阿文就在厅里给曲菁菁打电话。其实曲菁菁也不应该有什么意外,昨天她就已经知道了二红的到来。就算今天就去找她或许有些突然,我想以她的个性也该应付得了。
二红对着镜子反复打量着自己,补了妆容,直至满意了,才对刚刚走出厨房的我说,“姐,好好打扮打扮,你也去。”
我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她突然提出让我也去见曲菁菁,倒叫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发什么呆?你是我姐,姐姐陪妹妹去办事不是天经地义?再说,你不想亲眼见证某些东西吗?”二红说着,就向阿文瞟了一眼。
阿文看看我,“你要是愿意去,就一起吧,反正好久没出去散心了。我和菁菁那边已经说好了。”
自从上次在我家吃过饭,曲菁菁就再也没有我面前出现过。当时她还是旅行社的接待员,而如今她已经是这个城市小有名气的时尚先锋,不知她变成什么样子了?
“好啊,那我就跟你们走一趟好了。”
我说着,进卫生间洗脸。然后二红给我描眉画鬓,她常年拍戏,跟化妆师也学了一手。
“姐,你得保养了,眼角的细纹快出来了。”二红说,“别以为漂亮就是资本,年轻才最诱人。”
我轻轻笑了,没说话。不是我不想说,是我实在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
“笑什么笑?等你吃了亏就笑不出来了。”
“二红,你别总这样,也许事情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没来的时候,我全都可以当作没发生,我可以骗我自己,事情就是什么也没发生。她来了,就无时无刻地不在提醒我,我完蛋了,阿文快要变心了。她的所有的话听起来都像是在帮我。可是我感觉不到一点点爽快,她只是让我更加堵心。
我也终于收拾停当,长发披肩,换了一身及脚踝的裸色长裙,再加上二红给我画的妆容,果然比往日又增添了几分妩媚。我看到阿文在欣赏我,目光中充满柔情。
“二红手真巧,经你这一打扮,你姐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他点头称赞。
二红自然更是风姿绰约,只是又用一副大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她这次来相当低调,不想招摇,她急着上她的电影,没心思在这里闹星闻。
“好了,我们动身吧。”二红并未理他的讨好,抬腿就往外走。
我锁了门,跟他们一起上了车,一路就来到了阿文指定的酒吧。一进门,侍者就过来,彬彬有礼地把我们领到里面有屏风间隔的僻静小包间,我看到,曲菁菁正端坐在那里,她早到了。
曲菁菁真的是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她穿了一身深色的西装套裙,烫成波浪的长发在脑后盘了个中髻,光洁无瑕的脸蛋上,没上任何妆容,整个人显得万分的老成庄重,仪态万方。
见我们进来,她便款款地站起来,优雅地伸出一只手,“各位好,请坐。”然后她转向我,“玉姐,好久不见,真是越来越漂亮。”
我微笑点头,人家礼貌,我也不能没分寸。“你好,曲总经理。”
我没有叫她的名字,我想我不是该叫她名字的人,我没和她有那么亲近,她只是我老公的上司。我故意拉开我和她之间的距离。
曲菁菁沉着地微笑着,才把注意力转向二红。我在旁边看她,发现她的眼神如此之沉稳,与我从前见过的野丫头判若两人。
“叶小姐,你好,很荣幸能得到你的约见。这里的咖啡是数一数二的上品,希望没有怠慢你这位大明星。”曲菁菁礼貌地微笑着,眼波流转间,扫了一眼阿文。
阿文看样子很有些忐忑,也许眼前的都是他不想伤害的女人,而这些女人之间注定会引发一场还说不清规模的战争。
二红摘下墨镜,轻轻一笑,“曲菁菁小姐声名远播,如雷贯耳呀,今天见了,果然不俗,怪不得阿文宁可不拍电影也要留在你身边。”
二红张口就步入正题,直接捅了要害处。我看到阿文皱了皱眉头,抿住嘴唇把头低下去,我感觉到他在内心里长叹一声。眼下,他没法在这个场面上开口,只有忍着,只有静观这两个女人争斗。
曲菁菁面不改色,波澜不惊,微笑着去看阿文,那眼光中竟然蕴含了无限的爱意。
“是吗?你真的是舍不得我才不肯去拍电影吗?”她温柔地问。
阿文正低着头,很显然是被她这句大胆热辣的话吓到了,眼睛立刻来看我,立刻来关注我的反应。我稳稳地坐在那儿,无论心上起了什么波澜,我都会尽量保持冷静,我想把这出儿戏看完。于是,我也微笑着看他,只是我的目光中没有蕴含任何情感,我只是冷静地观看他们的反应。
阿文无奈地摇了摇头,痛苦地说,“你们……你们都不要这样好不好?阿玉在这儿呢,她是我老婆。”
二红笑了,“阿文,今天我也不光是为我自己的事而来,我也要给我姐讨个公道,你就免了你试图打断我们的念头吧。今天,有些事必须说清楚。就当着我姐的面儿。既然你知道她是你老婆,你就应该当面给她一个交待,别让她再痛苦忧心了。对了,人家不是问你呢吗?到底是不是舍不得人家呀?”
“二红,在家里我已经跟你说清楚了,我不想走得离你姐太远,我愿意留在她身边。你不信我又能怎么办?”阿文有些激动。
“我是不信,所以今天我才要找到这位曲老板,我偏要听听她是怎么说的?”二红硬气地说。
曲菁菁并不计较阿文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她看他的目光仍然是柔情万种。听二红这样说,才又开了口,“叶小姐,我看我们也该步入正题了,扯些个别的都没有用。我知道你此行前来的目的,你就是要说服阿文跟你去拍电影。阿文拒绝了你们,你就认为是我在从中作梗,是我不让阿文去拍电影的,对吗?”
二红在鼻子里哼了一声算做回答,明知故问的事,有什么好搭理的?
曲菁菁轻轻笑了,接着又说,“叶小姐,你动脑好好想想呀?阿文的腿长在他自己身上,他是这个国家的自由公民,想什么做什么都有他的自由,我又有什么权利干涉人家呢?再说,我一介小女子,又能有什么手段迫使他听我的?所以,要兴师问罪,你不该来找我,阿文他到底舍不得什么他自己最清楚,所以你问他才对。”
二红冷笑,“他舍不得什么是他自己最清楚,我当然知道。不过我这次前来,是抱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态度来的。在我不确切阿文是为了什么才拒绝我之前,我必须先跟曲小姐你过过招。如果肯定不是因为你,那我改日摆大宴向曲小姐你谢罪。但是,说实话,”二红回头瞟了我和阿文一眼,“我着实不相信我姐有如此巨大的魅力能把阿文拴住,我不信。”
我真的很悲哀,我是最大的受害者,可她们全都无视于我,就那样一刀一刀地戳着我。我坐在那里,把一个僵硬的微笑留在脸上,我不要因为我破坏这场好戏,我要看到底。
阿文有些受不了了,“二红,不管因为什么,但是我要告诉你,你说不动我的,就算绑架我也不干,我死心塌地了,就是不会跟你走。如果你单纯就是为了这件事,那么我们回去吧,不心疼别人你该心疼你姐,让她听见这些,好吗?你对我有意见,咱们回家说。”
“阿文,你这么说是把我当外人喽?”曲菁菁竟然没有领阿文的情,“我还挺愿意听叶小姐说话呢,在这儿说也没什么不好。”
很明显,曲菁菁在挑衅,她根本没有息事宁人的态度,她是在意图把事弄大弄僵。果然二红上了她的圈套,一向不服输的她如何能在她面前软下来?
“曲小姐说得真是太对了,在这儿说多好啊,明晃晃的太阳底下,谁心里有鬼早晚会被揪出来。”
阿文脸色铁青,站起来向我说,“阿玉,走,咱们回家,她们要是喜欢在这说,让她们说好了。”
这次,我没有听他的,我一动也没动,反而微笑着对他说,“阿文,其实我也很喜欢听,就让她们说好了。你坐下,有些东西摆在明面上,不是更好吗?免得日后掏出来堵心?”
阿文呆住了,他瞪眼看着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这样。然后他突然就坐下,手一拍桌子,向那两个相争的女人说道,“二位,不要再说那些无聊的话了,我知道你们都有各自的目的,都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请你们都把心里话拿到明面儿上来吧,都说清楚,然后大家做个了结,别再耗下去了,你们觉得很爽吗?”
场面寂静了一会儿,二红先开了口,“阿文,其实这事儿不怪我,如果曲小姐明确地告诉我这事与她没关系,明确地表示对我兴师问罪的厌恶,我会不再招惹她的。可是你没看见吗?她似乎很高兴我来找她,她一直在含糊其辞,她甚至愿意把这事儿搞大,她乐在其中。就算傻子也看出来了,不是吗?所以,你不觉得你该亲自问问你的曲老板,她到底想要干什么吗?”
曲菁菁听二红把话说完,又把目光转向阿文,眼神仍然是温柔可人。阿文也在看她,但他的目光中充满的是迷惑。而我在看他们,我想在他们的目光中读出什么。
曲菁菁说话了,“既然阿文有这样的要求,既然玉姐和叶小姐也都在场,那我干脆也就把话说清楚了。我不会同意阿文去拍电影的,他是我的人,他得听我支配。我的公司少不了他,我也不能没有他。刚才我是在逗叶小姐玩的,其实他不去拍电影就是因为我。所以,请叶小姐安了这份心吧,他不会跟你走的,在他心目中,你是没法跟我比的。”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可能谁也没想到曲菁菁把话说得这么直白。我的身体和心开始颤抖,但我稳住了自己,我一定要坚持把这场戏看完,绝不能因为我的失态搅了局。我看到阿文也傻在那里。
二红此时眼睛里已经喷出了万丈怒火,冷笑道,“你以为你是谁?阿文凭什么就一定要听你的?”
曲菁菁面不改色,“我是谁?我现在是阿文的人,我已经是他的人了,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了他,他当然得听我的。”
我和二红一起转头去看阿文,我看到,阿文的身体已经僵直,脸色惨白能吓死人,他直瞪瞪地望着曲菁菁,嘴里喃喃地说,“菁菁,你胡说什么呢?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这时候,曲菁菁把目光转向我,“玉姐,真不好意思。我早就想把话说开了,只是苦于没有机会。今天叶小姐给了我们这个机会,我们就不该不利用。我早都爱上了阿文,他也爱上了我,我们在一起情投意合,比翼齐飞,时尚界的人谁不知晓?我早都让他跟你说清这件事了,可他就是不肯,他不忍心伤害你。可是,我怎么甘心一辈子无名无分呢?所以,我不怕他怪罪我,我要亲自向你讲明,阿文是属于我的了,他为了我,可以放弃拍电影成名的大好机会,可见我在他心中的位置。所以,你们该结束了。”
我僵在那里,我的手和脸部肌肉开始抽筯,我想我快坚持不住了。这时候,二红突然爆发了,她向阿文吼道,“阿文,我就说你不可能是为了我姐才放弃的,这回真相大白了吧?你不是为了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还是为了谁?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忘了你曾经是个什么货色了吗?你是个GAY,你没忘吧?是我姐把你引上了正途,成了一个人模狗样的男人。我还以为你会感激我姐一辈子,我还以为你会爱护她一辈子。可是没到两年,你就得意忘形了?你就忘了你曾经的龌龊了?你不是不拍电影吗?你不是辜负我姐了吗?那好,你也别想跟这个婊子鬼混到底,明天我就把你的过去全揭露出来,我要让全国的人都知道你曾经和现在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曲菁菁的脸上也变了色,她迅速看了一眼几欲崩溃的阿文,她没想到二红会把他的过去并且是个太令人意外的过去给抖出来。但她很快就平复了自己,开口说道,“叶小姐,你这又何必呢?我既然爱阿文,我就不在乎他的过去。另外,请你也别把气儿都撒在阿文身上,你以为你姐就是什么天真无邪的女人吗?她有什么过去我倒是不清楚,我清楚她现在就足够了。她还不是一样不甘寂寞?趁着阿文不在家,跟我的同学方梓言搞在一起,玩弄小男生是她的本事,要知道,我那同学可才二十二岁,现在已经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不能自拔了。我听他说,玉姐的嘴唇香得很呢。不信的话,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让他过来,亲口讲给你们听?”
曲菁菁说着就要拿电话,阿文突然使劲把手上的杯子摔得粉碎,“够了,都够了。”他咆哮,“你们,你们,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他突然捡起一块杯子碎片,向脸上划去。在二个女人的尖叫声中,他的右脸出现了一个二寸多长的血痕。然后他转向二红,“这下怎么样?你还找我拍电影不了?”然后他又用手指了指曲菁菁,指了指我,“你们,你们……”
他没有再说出话,踢倒了椅子,夺门而去。曲菁菁双手捂着嘴,泪水在满脸的惊愕之间淌了下来。稍一愣神之后,她跳起来,追了出去。
刚才,我说是二个女人的尖叫声,那是因为我根本发不出声音来。我已经麻木了,曲菁菁的话早已经把我打倒,我已经没有承受阿文毁容的能力了,曲菁菁出去的时候我还是看见了的,之后,我便一声不响地倒了下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床上,手上扎着针,我沿着那根管子望上去,看到了正在滴着液的药瓶。屋子里静悄悄的,似乎只我一个人。这是怎么回事?是二红送我来医院的吗?她现在去哪了?还有阿文,他在哪里?想到阿文,我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可怕的一幕,他拿碎片割伤了自己的脸,鲜血就顺着他俊美的脸流了下来,他的神情是那么的恐怖……我无法接受这可怕的事实,再次昏了过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我再次恢复了神智,又回到了人间。我闻到了好闻的来苏儿水味,知道自己还是在医院里。脑海里又顿时想起阿文,还不曾睁开眼睛,泪水便已经奔涌而出。然后我听见了一个声音,“她醒了,没问题了。”
我睁开眼睛,一个甜美的小护士正在向我微笑,再往旁边看,二红正冷着脸站在床尾。
“好了,生命体征都很平稳,就是不要受什么刺激,别说太多话,好好休息。”护士说完转身出去了。
我看向窗外,已经是黑漆漆的了。二红见我睁开了眼睛,就过来坐在床边。
“这是市总医院,我已经给你办了入院手续,这是单间,就你一个人,你就好好在这儿休息几天吧。”她的声音低沉,我感觉得到她的沮丧和失意。
“可是,我又没有什么病,干嘛要住院?”我说。
“难道你愿意回你那个家吗?就在这儿呆着吧,好好清静几天,有些事也好好想想。”
“阿文呢?他去哪里了?他有没有来过?”我急切地问。
二红摇了摇头,“我联系过他,但他是关机的,我也不清楚他去哪里了。不过,有那个曲菁菁陪着他呢,你不必担心了。他如果还知道担心你,早都给你打电话了。”
“可是,他的脸……”我又哭了,一想到阿文的脸,我的心就碎了,那张脸是他的资本,他毁了它。
二红叹了口气,“福祸自担,谁知道他干嘛要来那么一出儿?不拍就不拍呗,我又不能以死相逼,他又何必自残呢?”
我再也不想说什么话了。跟二红,我永远也没办法聊出共同语言,她除了伤我,似乎就没给过我这个姐姐什么温暖。我的心里只是想着阿文,我心疼他,我接受不了他自毁容颜这个事实,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宁愿拿任何代价去换取这个可怕的结局。他现在在哪里?他有去缝针吗?曲菁菁有没有在照料他,有没有在陪着她?虽然我恨死曲菁菁,但此刻我希望她在阿文身边,那样阿文能好受些。
二红一直在床头看着我,这时,她开口说,“我知道你心里不平静,所以我建议你在这里呆几天,安安静静的,挺好。今晚我就得走了,剧组催我呢,十一点半的飞机。所以我不能陪你了,对不起,我帮不到你。但是我想,长痛不如短痛,你早些知道真相未必不是好事。你这么好的女人一定能再找到好男人爱你的。阿文这边,我想我再也不可能跟他有什么瓜葛了,他破了相,就算主动找人家人家也不能要他了。算了,不说这个了,我知道你心疼他,可是我得告诉你,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你不能总这样傻下去,你得学会坚强,学会聪明。什么时候你想开了,给我打个电话。如果你愿意,了结了这里的事以后到我身边去也行。我得走了,压金我交了一万块,还给你订了三天的特级套餐,反正你没什么大病,也不用人服侍。我能为你做的就这么多了,你好好保重。”
二红说着,伸手抚了抚我的脸,我看到她的眼里有泪水在打转。然后,她开门走了,把我一个人扔在空荡荡的房间。她来了,把我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一塌糊涂;然后她转身就走了,把黑暗和无助、把绝望和伤害、把痛苦和孤独留给了我。她没能带走阿文,却毁了他。
肝肠寸断,这个词最能形容我此刻的情绪吧?我哭得浑身痉挛,连舌头都似乎抽了筯。后来,我意识到自己是不该这样无意义地哭下去的,我得想办法解决某些事。我摸到自己的电话,拨出阿文的号码,仍然是关机。他谁都不理,他要抛弃全世界吗?我的心开始颤抖,不会的,曲菁菁一定是在陪着他呢,有曲菁菁在,他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可是我仍然紧张,我想知道他们的情况。无奈,我再拨方梓言的电话。铃声响过之后,他接起了电话。
“玉姐,怎么这个时候还能想到我呀?这真是让我感到——荣幸。”他的口吻欢快,似乎还不知晓今天发生的一切。
“梓言,你现在在哪里?”我急急地问。
“别提了,今天我加班,到现在还没下班呢,快累死了。”
“你今天没有跟曲菁菁联系吗?”
“没有啊,对了,中午的时候我给她打过一个电话,想问问她谈出个什么结果,但是她关机。后来我就忙起来了,把这事儿给忘了。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两个女强人PK,谁赢了?”
“先别说这个,你现在再联系一下曲菁菁,好吗?看她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我严肃地说,“然后你回打电话给我,好吗?”
方梓言听出了我的异常,也没有细问,答应了就挂了电话。我忐忑着,方梓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说明曲菁菁根本无暇顾及他,那她应该是和阿文在一起吧?
只一会儿,方梓言就把电话打过来,“玉姐,菁菁她还是关机。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哦,没什么,那算了,你忙吧。”我挂了电话。
电话放下不到半分钟,方梓言又把电话打了过来,“玉姐,发生什么事了?我觉得你不对劲。”
“没什么的。”我强忍住波动的情绪。
“不对,一定是有什么事。阿文肯定没和你在一起,对吧?你担心他和菁菁在一起,是不是?”
“不是,你忙你的吧,我没事。”我再次挂断电话。
但是方梓言又再次把电话打进来,“不行,你这个样子叫我怎么能放心你?你的明星妹妹没有陪你吗?”
“没有,她走了。”
“这样好了,我马上就可以下班,我直接开车去你那里,如果阿文一夜不回,我就一直陪着你,好吗?”
我的心里乱成一团麻,我想我真的很难独自熬过这个夜晚。于是,我跟他讲了真话,“我没在家,现在在市总医院。”
方梓言吓了一跳,声音一下子变了,呼吸都急促起来,“玉姐,你怎么了?病了吗?”
我的眼泪奔涌而出,“我没有病,但是我比有病还难过,要不你过来吧,陪我说说话。”
我知道,我不该在这个时候再把方梓言牵进来,可是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我没办法驱逐我的担心和痛苦,我需要有人跟我一起分担,哪怕他是最最不该的人。曲菁菁诬蔑了我,到现在阿文还一定认为我真的不要脸地趁他不在家跟方梓言搞在一起。可是清者自清,如果阿文不信我,做什么都没有用,他若信我,早晚我会向他解释。
不到半个小时,方梓言就风风火火地赶来了,手上还不忘拎了一个果篮。我躺在床上,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就好像在看我的亲人。
“玉姐,你快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一个人躺在医院里?阿文去哪里了?”
终于见到了一个熟人,我好似捞到了救命稻草,放声大哭,哭得天昏地暗。方梓言手足无措地望着我,拿纸巾给我拭泪,后来,他坐到床头,把我的头抱进怀里,“你不要哭了,不要吓我,到底怎么啦?”
到底,我止住了悲声,人不可能做到不停地哭吧?泪水也是有穷尽的。我推开他,躺回到床上,在抽泣中把今天酒吧里发生的事给方梓言讲了一遍,直听得方梓言呆若木鸡,脸色惨白。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惊叫道。
“我现在就是担心阿文,他会在哪里?他有没有缝针?他会有多痛苦?我宁愿曲菁菁在陪着他,那样他会好受一些。”我哭道。
“会的,会的,你别急,曲菁菁也联系不上,他们就一定是在一起,她会帮他处理脸上的伤的,你放心吧。”方梓言安慰我说,但我也听得出,他也十分难受,因为他也被曲菁菁毫不留情地牵扯进来。
“菁菁她太过分了,”方梓言咬着牙恨道,“她怎么可以这样?我们都说好了公平竞争的了,为什么要使这样的手段?”然后他盯着我,“玉姐,她说的话你信了吗?”
“什么?”
“就是她说她已经是阿文的人?”
我转过脸去,“不知道。”
“可是,我肯定昨天之前,他们肯定没有上过床。我和曲菁菁无话不谈,彼此没有隐私,昨天我们还……”方梓言瞟了我一眼,有些难堪地说,“昨天下午我们还一起交流了吻到心爱的人的感觉呢,所以我确定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如果她已经得手了,她会高兴得发狂,怎么可能不跟我说呢?”
“你是说昨天以前吗?”我哭道,“可是昨天晚上他们一起去参加时尚派对,然后因为我妹妹来了,阿文可是一夜未归呀?也许就是在昨天晚上他们在一起了呢?”
方梓言摇摇头,“也不会吧?今天早上曲菁菁还给我电话了呢,说你妹妹要见她,她说她不会示弱的。如果昨晚她跟阿文上了床,我想电话里她会提到的吧?”
“但也许她不方便说呢?或者没打算早些跟你说?”我嘴上这样说,心里突然升出了希望,也许是曲菁菁故意说成那样来离间我们的关系呢?
“不会,我觉得不太可能,这样吧,明天我就去调查他们昨晚的行踪,只要昨晚他们没在一起,曲菁菁就一定是在说假话,她在骗你们,故意让你们误会,然后又把我扯进去,狠狠地伤了阿文一把。”
方梓言说着低下了头,“对不起啊,玉姐。我没想到曲菁菁会拿我对你的感情做文章,或许她让我接近你,原本就是有打算这一步的。”
我的心又开始抽搐,也许事实真是那样的?阿文本来没和曲菁菁怎样,结果曲菁菁不惜自己的清白硬把他冤枉成那样,他还没有解释的机会,二红又血淋淋地把他的过去翻出来,再接下来,曲菁菁又把他一心一意维护的老婆和方梓言的偷情说得有模有样,让他信以为真?这几样综合起来才让他那样发狂的吗?
方梓言同意这个推断,“一定是那样的,不然他不会疯狂到伤害自己。他也许对曲菁菁有好感,但应该是一直在意和你的感情而一直没有答应她。我其实比较确信这一点。只是菁菁她太过分了。我本来和她约好的,要靠本事分别争取到你们的心,一切要做到水到渠成。没想到她竟然使用了卑鄙的手段。就不知道阿文能不能过了这一关,我想他早晚能清醒过来,至少该给你给他自己给你们的感情一个机会。”
我开始欣喜,内心又涌动起希望。只要阿文给我机会,只要他真的没跟曲菁菁有什么,那么一切还都可以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梓言,谢谢你。”我擦着根本止不住了的泪水,“你来了,我的心情就好多了,你又让我看到了希望。现在,我不想别的了,我只盼着阿文能平静下来,平平安安地来到我面前,我们一起走过来那么多坎坷的日子,我们的感情不是一句话就可以毁掉的,我相信他会冷静下来,好好考虑这件事的。”
方梓言叹了口气,“你可真是个情痴,就看你这样,阿文若对不起你,他就不是个人了。你放心吧,明天我就去帮你调查,帮你找阿文的消息。如果我能找到他,就让他立刻来见你。我爱你,所以我要你幸福。真的,玉姐,我现在突然想通了,爱一个人不一定非得跟她在一起。所以,你休息吧,好好睡一觉,天一亮我就走,去帮你,好吗?”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方梓言陪我聊了一夜。我多么感谢他,是他陪我度过了最难熬的一晚。
方梓言起身舒展了一下肢体,向我郑重地说,“玉姐,你就放心地等着吧,我一定帮你把阿文找回来。”
我跟他挥手作别,心中充满了期待。后来,我再也熬不住就睡去了。也不知过了多久,电话声把我吵醒,朦胧中,我便强烈地希望那是阿文的动静,待抓起手机看时,却是方梓言的电话。我按下接听键,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见方梓言在那边惊恐万分地喊道,“玉姐,曲菁菁死了。”
我觉得自己的全身顿时僵住了,脸上的肌肉已经不听使唤,我使劲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话来,“阿文呢?那阿文呢?”
“还不知道呢,……”
我没有听完他的话就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