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新家了,我的新生活开始了。
在半个中国转了一圈以后,我们开始琢磨定居。
本想去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地方,安安静静地了却余生。可是,我爱阿文,我知道阿文钟爱什么,唱歌是他一生的理想,音乐是他一生都难以舍弃的东西。我不能自私到让他放弃他的理想,他的最爱,男耕女织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我决定到大城市定居,这让阿文很开心。他搂着我快乐地在地上旋转了几圈,说道,“阿玉,我们还一起唱歌好不好?我带着你,很快你就会再次适应的。”
说这话的时候,我们正在N市的一家旅店休息。我向墙上的一面镜子里照了照,“阿文,你觉得我有没有年老珠黄?”
阿文不解我的意思,上来搂住我的腰,亲昵地吻着我的头发,也看向镜子里说,“谁说的?我的阿玉还是那么年轻漂亮。你瞧这皮肤,白里透红,眼睛还是那么清澈,眼角一丝皱纹也没有。如果说有变化,那就是变得成熟了,不再像从前那样小孩子气。可是你知道吗?你变成熟了的样子更迷人,我现在已经神魂颠倒了。”
我有些忍俊不禁了,听阿文说热辣辣的情话还真叫我不适应,我习惯从前他沉默羞涩的样子。是的,我的阿文变了,他不再像从前那样宁静淡泊,导致这样巨大变化的直接原因,我想就是因为他真正成为了一个男人。自从踏出那座城市,他便沉迷于与我的欢爱之中,那种他从未体验过的快乐让他欣喜,让他雀跃,让他遗憾曾经的迷失。一次次的与我鱼水交溶,使他由一个青涩的大男孩变成了一个真正懂女人的男人,而随着一个又一个耳鬓厮磨的日子过去,他整个人都变了,变成了一个活泼雀跃的会说情话的大男孩。
“说正经的了,阿文,我不要跟你去唱歌。我不想抛头露面。”我说。
“在酒吧唱歌,也谈不上吧?我干了这么多年,不是一直默默无闻吗?”
我揪了他的鼻子,“你是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了?天下乌鸦一般黑。当年在勿忘我酒吧发生的事难保就不在这里发生,你说我要是再被谁盯上可怎么办?我再没有心力去面对那些东西了。我只要安安生生地过平常日子,不缺吃少穿,有你的爱伴随左右,我就满足了。”
阿文搂了我,轻轻说,“对不起,阿玉,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以为你是喜欢唱歌的。那这样好了,我们买一处房子,然后你就好好在家呆着,我除了上班,都在家陪你,好不好?”
“我才不要你养呢,我有能力生活。我计划还是租一处店面,再继续开内衣店。我已经有经营的经验了,会容易得多。这样,我一样安安生生。然后你下班回来,就可以一直陪着我了,给我做饭吃,不好吗?”
阿文捧起我的脸,睁大眼睛叫道,“哈哈,原来你早都想好了?还是你才高八斗,想什么都比我想得清楚。”
阿文这句话突然让我想起了N年前的我的大学历史老师的身份。天啊!我曾经读过大学,并在大学里任过教吗?我怎么都忘了?我心中所想的,早已经与学术无任何关系,现在的我只想着吃饭,做生意赚钱,与心上人朝朝暮暮。
我们又在旅店里渡过了一个恩爱的夜晚。第二天一早,就一起出去寻找目标。也许是上天眷顾我们这对历经磨难的有情人吧,不过三天,我们就找到了一家正在出兑的内衣店。店主说要去别的地方做生意,这个小生意顾不上了才出兑。我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但我着实看中了这个地方,大厅宽敞明亮,后面有一室一厨一卫,干干净净,完全可供我和阿文一起生活。我相信,不管他的生意好不好,到了我手上经营,就一定会大有起色。
当即我便与他签了合同,清点货品,付了钱。转瞬之间,我便重新拥有了一家内衣店。一不做二不休,我立刻请了装修工人把后面的厨卫卧室进行重新的粉刷装修,拉着阿文去超市买了崭新的家居用品。一周之后,我和阿文便一起躺在了清新松软的新被褥上。
“这是我们的新家了?”阿文望着天花板上那盏玻璃花灯说。
“对啊,这就是我们的新家了,我一定要把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你尽管去唱你的歌,我们的好日子就要开始了。”我微眯着眼睛,脸上荡漾着幸福的微笑。
“嗯,我相信你,厨房里那么精致的炊具是你专为我买的吗?”阿文的声音很严肃。
“当然,我的阿文为我做饭,不用最好的炊具怎么成?”我带着笑意。
“说的也是。”阿文故作镇静。
沉默了片刻,我俩同时放声大笑了。
阿文帮我把内衣店完善了,陪我在我们的新家快乐地呆了几天,就开始准备他的工作了。他先是买了一辆摩托车,打点好了以后,就背了心爱的吉他出征了。
“等我的好消息吧。”阿文亲了我一口,帅帅地开门出去。
我一点也不怀疑他的能力,我相信他用不着看第二家,头一家的老板就一定会重金留用他。果不出我所料,下午,阿文就乐颠颠地回来了,进了屋,不管有两个客人在,就一把抱起我转了个圈,并分别在我的额头和嘴唇上亲了一口,“我成功了,阿玉,梧桐树酒吧,工资比从前要高一倍,小费不算。”
我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我手上正拿着一款文胸向一对母女做着介绍。
“知道了,祝贺你,不过我在做生意呢,过一会儿我再好好夸你。”我娇嗔地对阿文说。
那位母亲看着我们的亲热,忍不住笑了,“我先就瞧这位老板娘气质不俗,是个大美女,现在看你先生也长得这么英俊啊,你们这一对可真是羡煞旁人啊。”
这一下,我被夸得更是春心荡漾,美不胜收,连连道谢之余,一下子给她们打了个七五折,高兴得一对母女一下子买了四套。那个也颇有姿色的女儿竟多看了阿文几眼,搭讪道,“你是说你要在‘梧桐树’当歌手吗?”
阿文摘下肩上的吉他,笑说,“对啊。”
“真是太巧了,我们单位同事经常去那里玩的,不如到时候我去给你捧场?”女孩儿高兴地说。
“欢迎。”阿文连忙道谢,转头对我说,“我现在就去给你煲汤,今晚十二点,我就要上场了。”
他仍然不在意有顾客在场,再次亲了我的脸颊,然后快乐地进厨房了。我红了脸,掩饰着被爱的快乐,向那对母女微笑。
“这小两口可真幸福,祝你们永远这么幸福哈。”母亲拉了女儿的手,笑盈盈地离开。那女儿又回头张望了一眼,也许她是没看够阿文吧?
我跑进厨房,阿文正在摘菜。我从后面搂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背上,娇滴滴地说,“你坏死了,当着客人的面亲人家。”
“你是我老婆,我爱在哪亲就在哪亲。”阿文头也不回,快乐地说。
“今晚我去给你捧场好不好?”
“好啊,有你在,我会唱得更起劲。”阿文把锅放在炉灶上,添水,加料,我却不松手,一直搂着他的腰跌跌绊绊地跟着他。阿文享受我的爱情,他喜欢我用这种方式表达我的爱。也不拒绝,手上忙活着,嘴上也不停,“小心啊,别烫了你的手,反正我只顾我自己的两只。”
我贴在他背上笑了,我才不信他不顾我的两只呢,他越是这样说我才越开心。我喜欢幽默的阿文,我的阿文长大了,他不再用从前弟弟的方式爱我,他用老公的方式来爱我了。在他面前,我再次回归了从前的那个情欲旺盛的女人,在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空间里,恣意挥洒着我的快乐和本真。
后来,我们坐在一起香香地吃了晚饭。然后,阿文去准备他的第一次出场,我则描眉画鬓,梳洗打扮起来。好久没有这样的心情了!自从与阿文踏出曾经的那片土地,我便一直素面朝天,跟着阿文游览了许多山山水水。如今生活终于安定下来了,阿文也找到了理想的工作,去为他捧场,我怎么能太过随便呢?
脸上画了淡妆,将脑后的辫子解开,梳理得如一匹小瀑布洒在肩上,又找出司瑞琪送给我的一条紫色纱质连身短裙穿上,镜子里的我便一下子年轻好几岁。
蹬上高跟凉鞋,最后涂了唇膏,我再照了一遍镜子,十分满意自己的形象,才从卧室出来,到大厅里给阿文欣赏。此时,阿文正坐在前面的大厅里练习最新流行的一支曲子,抬头间,不觉呆住了。
“干嘛?不认识你老婆了?”我歪头浅笑。
“天啊,莫非仙女下凡了吗?”阿文夸张地把嘴张成O型。
“如果你喜欢,我天天打扮成这样子给你看。”我说。
“不,我不要天天看你这个样子。”阿文说。
“为什么?你怕我……”
阿文嘻嘻笑了,“我怕什么?老婆是我的,有什么好怕的。我是说如果可能,你一天换个样子给我看,清纯的,妖娆的,成熟的,娇嫩的,换着法子把我迷得神魂颠倒,那样我会更爱你。”说着他做了个鬼脸。
“真能扯,快练你的吉他吧,我进去休息一会儿。”
我转身逃回了卧室。阿文的话让我想起了陆天忱。曾经,他买了一整柜的衣服,让我穿个遍,用各种眼光换不同角度欣赏我,那是他的乐趣。男人们都有这样的乐趣吗?他们都会把自己美丽的女人当成一件艺术品来欣赏的吗?
我把微笑留给阿文,自己躲进房间里暗自责骂。该死,我怎么可以想起陆天忱?我不该想念那段过去的,我该好好地跟阿文一起过新生活。可是,凡是说忘记过去的人是不是都是自欺欺人?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事情怎么可能忘掉?强迫自己把过去埋在心底,可是在过往中又总是会有那么一句话或一个场景让你把曾经一幕一幕地掏出来,晾在眼前。
我在心底长叹一声,迅速调整了心态,从衣柜里拿出阿文最喜欢的演出服,转身出来,阿文已经在装吉他了。
“心有灵犀对不对?”他向我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我正要叫你给我拿演出服。”
“当然,快换上吧,我迫不及待地想看你在舞台上的样子了。”我搂他的脖子亲了一个。
然后,我们锁上门,骑了摩托车奔赴我们的目的地。搂着阿文的腰,让夜里凉爽的风吹拂着长发和裙摆,我觉得我要飞了,真的是飘飘欲仙的感觉。
“阿文,我爱你。”我大声喊。
“我知道。”阿文没有回应我也爱你,他专心致志地开着摩托车,一直目视前方。
我有些嘲笑自己了。三十多岁的女人了,发的什么神经?是不是会被人笑掉大牙?阿文也嘲笑我了吧?我再没说话,将脸贴在阿文背上。阿文也没有再说话,耳边只有风声和过往车辆的轰鸣声。
到了梧桐树酒吧,阿文停下来,我也下来,腿上已经有些麻木。酒吧门前停着许多车辆,享受夜生活的红男绿女们进进出出,七彩霓虹灯闪烁着光怪流离的魅影。好久没有看到这些了,我几乎有些头晕目眩。阿文把车停好,转回身来,突然给了我一个长达一分钟的舌吻,就在酒吧的大门前,这一举动惹得过往的男男女女们好奇地观望。
“我偏不说我爱你。”阿文松开我,大踏步走进酒吧。
我被弄得晕晕的,一时竟懵了。一个年轻的男孩子从我身边经过,仔细看了我一眼,“这么漂亮,难免被人揩油噢!在这种地方一个人可不好啊,不如我们一起?”
我回头看了看他,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痞痞的,但却似乎很真诚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了,正待说话,阿文却转回头来拉起我就走。
“哎,你干什么?”男孩子一大步跨到阿文的面前,“你要干什么?”
阿文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又回头看了看我,十分莫名奇妙,我却已经忍不住要笑了,“谢谢你啊,小弟弟,不过你不用担心,他是我老公。”
这回轮到男孩子惊讶了,“你老公?天啊,你们这么喜欢作秀吗?”
阿文没工夫跟他闲扯,也不理他,拉着我走进酒吧。我边走边掩嘴偷笑,“以后行为要检点些,可不能招人耻笑。”
“管他。”阿文头也不回,一直把我扯进大厅,找了一张桌让我坐下,为我要了一杯红酒,然后就去了后台。我独自一人坐在那儿,倒有些不自在,又不敢四处张望。低头喝了几口红酒,目光便停留在舞台上,希望阿文早些出场。
一群年轻人走了过来,坐在我旁边的那张桌旁,我听见一个清脆的女声笑道,“今天我请客,大家想喝什么尽管点。”
又是一阵叽叽喳喳,又有另一个女孩子说,“菁菁,你说得也太玄了吧?能是一个什么样的歌手啊,值得你下这么大的手笔?”
叫菁菁的女孩正是请客的女孩,她便笑道,“你看看就知道了,看过了你们就会知道我的眼光。”
“他叫什么名字呀?”又有一个男声问。
“不知道。就是今天下午我偶然认识的。”菁菁答。
“真是疯子,莫名奇妙嘛。”
“管她呢,既然她请客,咱们就好好HAPPY得了,要是有幸见识到美男,就更值了。”
……
一片哄笑中,我突然有些觉醒。连忙抬头去看,一群青年男女间,一个身穿吊带短裙,野性十足的丫头正在肆无忌惮地说笑,再看那张脸,可不就是今天下午与母亲在我店里买内衣的那个?她真的来给阿文捧场了?
我的心里有些发紧,这还是我头一次遭遇到这样的状况。我的阿文,当他恢复了男儿本真,懂得用自己身体去征服异性的时候,他就焕发了耀眼诱人的光彩吗?为什么只那一面就让那个女孩子这样的痴迷?今天是这个女孩子,明天呢?后天呢?还会有多少女人对他虎视眈眈?
突然对自己没了信心。虽然拥有美貌,可是毕竟岁月不饶人,更何况自己曾经还有过那样一段糟烂的经历,如何能与这些青春年少清纯可人的少女相比?我用眼角瞟着那些女孩子,个个不过二十出头,虽然没有一个能及我的姿色,但青春的气势锐不可挡,那一张张粉嫩的小脸洋溢着的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快乐和简单。如果阿文的身边围绕的是这样一群女孩子,不是阿香阿娇等那样的品色,他会怎么样?他难道不会为这诱人的春色打动吗?
胡思乱想中,舞台上已经响起熟悉的旋律,抬头去看,阿文已经出场了。他一身黑衣,将乌黑长发束在脑后,脸上戴了一款墨镜,怀抱吉他,轻拨琴弦,口中吟唱出动人的旋律。
“就是他,就是他,快看。”那位菁菁大喊起来。那一群男孩子女孩子便把注意力都集中到台上去,很快,女孩子们口中便发出了啧啧的赞叹声。
“MY GOD,真的啊,世间怎么会有如此英俊的男人?”
“菁菁,这下我服了,你真的有眼光。”
“喂,你觉得你有可能跟他成为朋友吗?”
“怎么样?要不要主动出击?”
……
年轻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疯闹着,但那个菁菁却不言语,身体微微前倾,全神贯注地听着阿文,看着阿文,脸上是一种满足加欣赏的微笑。
“痴守的初恋永恒的誓言经不起风吹雨打 岁月的流逝蝴蝶已飞走是否还记得她 如今的善变美丽的谎言谁都得学会长大 早已经习惯一个人难过情爱纷乱复杂想忘记过去却总又想起曾经的无怨无悔 谁能够保证心不变看得清沧海桑田 别哭着对我说没有不老的红颜……”
阿文还在动情地唱着,台下的观众们都在静静地聆听,这个酒吧的新人引起了他们的注意,那美妙的音乐和歌手动情的演绎打动了他们。难道在这样的大城市里面,他们不曾见过像阿文这样的歌手吗?是阿文太过优秀还是他的风格太过清新?亦或是他的整体素质太过迷人?我感觉到了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看,那目光中有赞赏有期许有爱慕有讶然。
阿文的成功没有给我欣慰,我的心像被抽空一样的不自在。我突然觉得,我的阿文也许会慢慢走远,远离我们的初衷,远离我们的誓言。泪水开始在我的眼圈里盈绕,我不敢再去看身边的女孩子们,也不敢再去臆想未来,低下头捧了红酒,丝丝地啜饮。突然,我觉察到了异常,怎么感觉不对劲?抬头去看,邻桌的那群年轻人竟然都在看我,而其间,我竟发现了两张熟面孔,一个是那位菁菁,另一个却是我刚才在门口遇到的那个‘拔刀相助’的男孩子。原来他们是一起的?可是他们为什么要看我?
见我发现了他们,菁菁连忙起身过来坐在我身边,“你好,我叫曲菁菁,我们见过面。”
我平定一下动荡的内心,微笑说,“我也记得你,不过你倒是讲信誉,真的给我老公捧场来了?”
“是啊,我说到的就一定会做到,这是我的个性。”曲菁菁张扬的个性尽显无余,“我没说的也可能做到。”
我没接她的话茬,“祝你们玩得开心。”
曲菁菁一笑,“我们出来玩,从来都是特别开心。对了,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下,他说他跟你有一面之缘。”
她回头向那个男孩子一摆手,男孩子立刻起身过来。
“这是我同事,方梓言。”
男孩子立刻伸出手,微笑着说,“你好,我叫方梓言。”
我伸手与他轻握,“你好,我是冉红玉。”
方梓言坐下来,向台上一扬下巴,“那个阿文真是你老公?”
我点头。
“可是我觉得你比他大。”
“呵呵,我是比他大,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呢?”我微笑着回答,故作淡定,可是我的内心早已经冰冰凉透。他们竟然能一眼看出我比阿文年长?这不是太可怕了吗?难道我真的老了?
“那倒是。”方梓言笑说,“爱情是不受任何因素限制的,刚才看你们在门口的甜蜜,我就知道,你们一定是在热恋中。你老公很开放,敢在公众面前舌吻,厉害。”
我的脸有些红,内心的窘迫和慌张让我无言以对。我和面前的两个年轻人早已经不是同一时代了,坐在他们面前,有什么好谈的呢?
这时候,曲菁菁突然说,“冉姐姐,既然我们四个人这么有缘,不如等阿文哥下场我们一起喝一杯怎么样?”
“好啊,好啊,我大力赞成。”方梓言拍手称快。
“哦,谢谢你们的好意,我得看我老公的意思。”我没好意思直接拒绝,只好把阿文来做挡箭牌。阿文一向不喜欢热闹,他一定会婉言谢绝,然后带我回家的。
“那好吧,我们就一边欣赏一边等吧。”曲菁菁说着,扯了方梓言又回到他们的集体中去。我默默地坐在那里,一直等到阿文下场。鲜花,小费,掌声,赞美,阿文收获颇丰,带着满面欣喜走了过来。
“亲爱的,我成功了。”他坐在我身边,拿起我的红酒喝了一大口。
“祝贺你。”我握了他的手,温情地说。
这时候,曲菁菁和方梓言过来了,站在阿文旁边并向他微笑。阿文回眸之间,竟然认出了曲菁菁,“咦?你不是今天下午去我家店买东西的女孩吗?真的来给我捧场了?”
曲菁菁乐得脸上像开了花,“你还真能认出我啊,我真是太幸福了。不过阿文哥,你唱得真好,我还从来没见过你这么优秀的酒吧歌手呢。”
“是吗?谢谢。”阿文高兴地说,又转向方梓言,“这位是……?我怎么也觉得面熟?”
“我们在门口见过的,当时我以为你在欺负这位女士,呵呵,不好意思。不打不成交,我叫方梓言,菁菁的朋友。”
“这么巧啊?真是太有意思了。”阿文惊叹。
“当然了,所以就因为这份缘,我决定咱们四人出去喝一杯,怎么样?我已经征求了你夫人的意见,现在就看你了。”曲菁菁热情地说。
阿文回头看看我,脸上显出的是快乐的神情,“是吗?阿玉,既然如此,咱们就出去喝一杯?”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今天的阿文怎么如此反常?他竟然答应陌生人的邀请,在半夜时分出去喝一杯?
看着阿文兴奋的样子,我不忍心破坏他的心情,也就强装笑颜说,“既然你这么有兴致,那就去吧,不过,为什么要出去而不是在这里呢?”
我转向曲菁菁,她便笑说,“阿文哥在这里工作,不方便嘛。咱们去一个无人相识的地方,怎么疯怎么闹都没关系,并且酒吧这种地方气氛也不对,我带你们去一个特好玩的地方。”
阿文笑咪咪地看着她说,“呵呵,你这小姑娘想得倒挺多,你是地主,我们是生人,就听你的。”
我也就接着说,“那好吧,不过说好了,阿文,你请客,可不能让这两个小朋友破费。”
我话音刚落,曲菁菁便不干了,“冉姐姐你这话就不对了,主意是我提出来的,自然是我要请客,怎么可能让阿文哥掏腰包呢?”
“呵呵,我是说,你们这么年轻,赚钱不容易,别太浪费。”我连忙解释。
曲菁菁就大笑了,“这你可小看我们啊,我们赚得可不少。再说,请朋友吃饭要的是心情,跟赚多少钱又有什么关系?快走吧,再一会儿天亮了。”
和他们同来的那一群年轻人告别,然后曲菁菁便带着我们三个人出门,驱车来到一处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火锅大排档,虽然已经是凌晨时分,却仍有不少客人在这里喧哗,到处热火朝天,香味扑鼻。
“原来这里还有这么好的地方呀!”阿文惊喜地感叹。
“那是,如果你肯给我机会,我一定会带你见识更多好玩的地方。”曲菁菁热情地说。
我们围了一张桌坐下,一个胖胖的服务员立刻过来招呼,将镶在桌中间的鸳鸯锅添满香汤。曲菁菁海海漫漫地要了一大桌子菜,又两打啤酒,招呼着说,“大伙尽管放开肚量吃哈,这个时候可都该饿了,谁不吃谁吃亏。刚好明天我和梓言休班,你们俩也无需早起,咱们干脆来个一醉方休好了。”
说实话,我还真饿了,看着热气腾腾的火锅,食欲一下子上来了,郁闷的心情似乎也被这火辣辣的气氛扫光了,大声说,“我可不客气,等开吃时谁也别拦我。”
汤沸了,大家七手八脚地往里下肉,我也不管他们,伸筷夹肉,张口便吃。果然汤汁和佐料的味道十分鲜美,虽然是大排档,却丝毫不比豪华店铺里的滋味差。一口气儿,我吃了半盘大虾,一盘羊肉,至于肚丝鱼丸青菜之类的,我也没办法计算。胃里胀满,心情实在是舒畅了许多,抬头看那三位,其实也跟我差不多,都在忙活着往自己的口里填。
“阿文哥,你此前在哪里唱了?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说过你?”曲菁菁大约也是忙活饱了,才开始打听阿文的故事。
“哦,我一直在别的城市了,才刚过来。”
“你怎么不早些过来呢?你这样的人才,在小城市就被埋没了,你只有到大城市来,发展空间才够大,才有机会唱出来。”
“呵呵,其实对于热爱音乐的人来讲,在哪里都是一样。”阿文剥了一只虾放进我的碗里,“我也没想过有什么特别的发展,只想着安安静静地唱一辈子歌,与我心爱的女人厮守在一起就可以了。”
阿文的话让我的心中升起一阵暖流,他还是从前的他,淡泊名利,对爱执着。我连忙夹了他最爱吃的地瓜片给他,算做回报。
曲菁菁看了我一眼,“二位的爱情确实令人艳羡,不过你这样的人才被埋没掉实在是可惜。我觉得,冉姐姐,你不该顺从他的意志,扯他的后腿,你该劝说他鼓励他走出家门走出酒吧这样的小世界,去往真正的音乐殿堂才对。我想,如果有人慧眼识珠,发现阿文哥,他甚至可以成为演艺界的大腕。如果是因为一份爱情毁了大好的前途,你会觉得安心吗?”
这话有些不好听,但我想我不是小孩子,我该有我应有的涵养,就微笑看着阿文,“谢谢你这么高看我老公,不过我不是那种喜欢推动别人的女人,我比他更喜欢随遇而安。我愿意过宁静淡泊的日子,我想这也是我们能生活在一起,相知相爱的最重要原因。”
一直没有说话的方梓言这时候开口了,“看出来了,冉姐是这种人。”
“可是我还是觉得阿文哥在酒吧唱歌太可惜了,他应该走出小圈子,唱给全国乃至全世界的人听。”曲菁菁扭头瞪着方梓言。
阿文大笑了,他的笑容可真好看,我还没有喝多少酒就快要醉了。他端起酒杯说,“谢谢你这么高看我,说得我心花怒放的。不管怎么说,认识你们这两个小朋友我真的很开心,来,我们干一杯。”
曲菁菁也举起杯,“就冲这个缘分,你这个大哥我认定了。在这个城市,以后我和梓言就是你们的朋友和亲人了,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们。”
方梓言却看着我,“你认大哥,我要认姐姐了,冉姐,你别嫌弃你这个小弟,以后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说句话。”
我想他们大约都喝多了吧,说的话也未必靠谱,但这个时候顺着人家说话总归是对的,就笑说,“好啊,刚好我们初来乍到的,也没个熟人,一下子又有了弟弟又有了妹妹,还真叫我受宠若惊呢。”
于是四个人一起干杯,方梓言起身又为每个人把杯子添满,然后起身坐到我身边来,醉意朦朦地看着我说,“冉姐,你是不是心中只有你老公一个人?”
“怎么说?”我回头看了一眼阿文,笑问。
“我就是这样感觉的,好像再也没有谁能走进你的心里了,你的眼里心里都是这一个人,可是有时候你又好像不够确定,不够有安全感,所以有时你的目光又有些游离有些感伤……”
我的心里一动,他怎么看出来的?难道在酒吧的时候他一直在盯着我看,一直在琢磨我吗?
“呵呵,看你年龄不大,说起话来还头头是道呢。”我掩饰着,假装被他逗得开怀。
“我看人最准,我的话保准没错。”
“方梓言,你喝多了。”曲菁菁捣了他一拳,“阿文哥可是坐在这儿呢,别胡说八道的。对了,我给你们爆料一件事,”曲菁菁突然神秘地把头探向我和阿文,“这个家伙专门喜欢比他大的女人,他有恋姐情结,哈哈。”
大伙都喝多了吧?阿文竟然举杯与方梓言对碰一下,笑道,“那你和我有的一拼,我也有恋姐情结。”
然后他干了手上的一杯,扔掉杯子,回头抱住我狠狠地亲了一口。
我没醉,但是我突然想发泄,想把我对阿文的爱宣泄出来,想把我这一晚的郁闷全部释放出来。不管那两个年轻人在场,我捧起阿文的脸,用迷离的眼光看着他,“占我便宜是不是?凭什么随便给你亲一口?我要报复你。”
阿文没太明白我的意思,有些愣愣地看着我。我直起身,张口捉住他的嘴唇,激情澎湃地吻起来。阿文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借着酒劲,搂住我的腰,热烈地回应起来。当我们气喘吁吁地松开彼此,回到座位上时,我们看到了那一对年轻人呆若木鸡的表情。
我拿起酒杯灌了一大口,然后笑道,“小朋友,在笑话我们是吗?可是,你们不懂我和阿文是经历了怎样的磨难才走到一起的,我们的爱情有多醇厚只有我们自己才清楚。你们不懂,你们不可能懂。今天就到这里吧,我想我醉了,我要回家,我要和我的阿文一起好好睡上一觉。你们也回家吧,小小年纪不要总在外面疯闹,这一顿我们领情了,改天我回请你们。”
然后我扯起阿文,撒娇道,“我们回家好不好?我现在只想跟你在一起。谁也不要,只和你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阿文将我拥进怀里,温柔地说,“好,就听你的。菁菁,梓言,今天我们这朋友就交下了,改天我们再约。”
方梓言此时正在用一种惊羡的眼神瞧着我们,这情节大约他在电影里也没看过吧?而能说善谈的曲菁菁也不再滔滔不绝,她更是用一种异样的神情看着我们。
……
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太阳已经明晃晃地挂在窗前,看样子已经几近中午了。我和阿文狼狈地横七竖八地躺在床上,屋里弥漫着熏人的酒气。头还有些疼,但屋内的气味实在让我难以容忍,只好爬起来将窗子打开,让清新的空气透进来。我站在窗前,深深地吸了几口新鲜空气,顿时觉得心旷神怡。舒展了几下胳臂,我转回身来,发现阿文正睁着眼睛看我。
“你醒了?”我过来将身子伏在他上方,“快起来,我们一起去刷牙,洗澡,臭死了是吧。”
“好,我去放水,等着我。”阿文快乐地一跃而起。
等我们都刷了牙,一起泡在温热的水里的时候,他伸手抱住了我,“阿玉,谢谢你给我的爱情,你让我觉得,人活着真好。你知道吗?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会觉得特别痛快,是那种一切都荡然无存了的畅快感、轻松感。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惦念,只有释放的快乐,那种感觉真好。”
我有些泪湿,亲了他的脸蛋说,“也谢谢你给我的爱情,你让我对生活充满眷恋。我们永远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好不好?”
爱情再次让我欢愉,我忘了此前心里的悸动,不再担心我的阿文会被抢走。洗了澡,人和室内都清新了许多。阿文抱了我回到床上,温柔地说,“今天我们不营业了,我赚的钱足够我们的生活,不在乎你这一天的收入,就陪着我,好吗?”
于阿文来讲,现在就是他的蜜月期。他的青少年时期是一个扭曲的心理过程,在他二十七岁之前,他甚至不知道女人的滋味。如今,他懂了,并深刻体会到了其间的美妙。他觉得他长大后的头十年白活了,于是他拼命地索取,时刻不停地想在我身上汲取他想要的快乐。他年轻,健壮,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力气,他需要一个女人,尤其是他爱的女人让他宣泄,他需要不停地去感受他几乎有可能一生不能拥有的让他如醉如痴的味道。
如若我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也就罢了,偏偏我又是那个让他第一次萌动的女人,一个让他从畸恋中就开始喜欢的女人,一个同样那么深爱着他的女人,怎么可能让他厌倦,让他疲惫?爱够了,他又安然地睡在那里,四仰八叉,睡成一个大字。我看着他俊秀的脸,微笑了。他就是我的孩子,我把他当成我的宝宝。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都不会阻拦他,拒绝他。
我下了床,穿好衣服,出去买菜。他该是得睡到黄昏才醒吧?我要给我的小男人做顿饭,就让他好好睡一觉吧。昨晚熬了通宵,他该得休息了,晚上十二点,还有他的场子。昨晚阿文首次出场就赢得了满堂彩,老板对他满意得不能再满意,放话说只要他愿意,每天都可以给他上场的机会。阿文现在心气颇高,他既想天天上场,赢得金钱鲜花和掌声,又想每天跟我亲个够。我都依他。我说过了,我不会拒绝他的任何要求。所以,我就不介意是否我的店会有规律地营业。如果日照高头,店门仍然紧闭,那么它的老板娘就一定是在后屋里与她的男人翻云覆雨呢。
想到这儿,我忍不住笑了。那将是我要面对的生活吗?这样的生活又有什么不好?爱着和被爱着,被这两种幸福滋味充斥着,不就是天堂?
在超市转了一圈,又到附近的农贸市场转了一遍,手上的东西就已经够塞满半个冰箱了。卖水果的老大妈看着我说,“哎哟,这姑娘可真能干,买了这么多东西,家里来客人了?来客人就请去饭店吃,也不多花几个钱,环境又好,又累不着。”
我微笑了,“谢谢大妈提醒,只是我家没来客人,我是要给我老公做顿丰盛的晚饭的。”
老太太听了更是夸起我没个完。立刻有了好太太声名的我,提了大包小袋,乐滋滋地回家。打开门进屋,阿文竟然没醒,仍然香甜地睡着。悄悄进了厨房,摘洗切剁,煎炒烹炸,今晚,我要好好犒赏一下我的小男人。
在做最后一道黄花鱼时,一双有力的臂膀突然从后来伸过来搂住我的腰,又有毛茸茸的脸贴在我的脸颊上,“宝贝儿阿玉,给我做饭呢?”
我回头亲了他一口,“就要好了,等着解馋吧,小馋猫。”
他却不松手,在我耳边呢喃,“我做梦都梦见我们在亲热了,今天真棒。”
我微笑说,“但是,宝贝儿阿文,我们还得吃饭,还得工作呢。去洗手,我们准备开饭了。”
阿文听话地去洗手,然后香香地吃了一顿晚饭,提着吉他上工去了。
“晚上好好睡觉,等我明天回来。”他临走时说。
我一边收拾饭桌一边笑了,我真正的生活才开始了。
洗漱完毕,我躺在床上,却不能听阿文的话好好地睡去。终于安定下来了,终于有了新生活,这对于一个动荡半生的女人来讲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啊!好想跟亲人朋友分享一下。最先想到的人就是司瑞琪,她已经知道我准备在这个城市定居的事情,但自从我兑下这间内衣店,并更换了本地的电话,我还一直没有跟她联系,她现在怎么样了?
我拨通了她的电话,然后我听见她在那端睡意朦胧的声音,“你好,请问哪位?”
我忍住笑,“不好意思啊,是不是刚刚嘿咻完睡得正香啊?”
司瑞琪一下子便清醒了,叫道,“冉冉,你这个坏家伙,怎么这时候打电话?”
“人家的生活就是这样子嘛,阿文午夜上工,我当然要等他出门之后才睡呢。”
之后,我给她讲了我在这里的情况,她听说我们已经安定下来了,高兴得连连给我道喜,又说有机会和秦剑北一起来看我。我也得知,她没和秦剑北结婚,但却已经跟他生活在一起。
“他是个好男人,各方面都令我满意,”司瑞琪说道,“但是我不想用那一纸婚书把我们都框死。同居也好,试婚也好,都挺不错的。”
到了这个时候,我是不会劝她如何的,只要她喜欢,只要她愿意,我就都觉得好。
“琪琪,祝你幸福,你一定会幸福的。”我说。
司瑞琪笑了,“对了,你想不想知道陆天忱他们的情况?”
我承认我很想知道,那是曾经那么深爱我的男人,我怎么可能一点也不关心他,怎么可能彻底忘掉他?
“陆千妍和庄晏一起去美国了,据说她正在纽约接受治疗。陆天忱天天下班就回家,在公司看不到他一点变化,还和从前一样,总是面沉如水,除了工作,一句话也不多说。他不跟任何人交流,没人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说实话,冉冉,我觉得他好可怜。”
我的心隐隐地痛,我心疼那个男人,可是我无能为力。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我相信他会渡过这一关的。”我叹气,“琪琪,好好辅佐他吧。但是,千万不要让他知道我在哪里,好吗?我太需要平静,我想我经受不起一点点的动荡了。”
“我知道,放心吧,冉冉。有阿文在你身边,我也放心。好好睡吧,找机会去看你。”
司瑞琪明天还要上班,我只好挂了电话。曾经的那几个名字又都在我耳边出现一遍,又勾起了我的许多思绪。但愿陆千妍能转危为安吧?但愿庄晏能有个美好的前程吧?但愿陆天忱能过了情关,幸福地安度晚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