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月初时,便在心里盘算着要来这里走一走。去一个地方,想来应该有一个确切的点,比如一面湖、一座馆、一处旧址名居,这次则是一条路。它有一个美好的,能使闻其名思其景者充满遐想的名字:姻缘路。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姻缘路之下,是长寿路。但此行既是从长寿路地铁站出来,只好把这一人生美好之路倒着走一遭,到最后从“德”而终,也可算是圆满。
刚出地铁,迎面是一条繁杂的货街,为双向单车道,辅以自行车道。人行道上“一步一岗”似的植有老树,过路的春姑娘给唤出了新叶,密密麻麻布满宝华路上空。断续凉云缕缕,丝丝点点碎雨从这翠色的幕布上星星点点的洞隙间漏出,亲吻每个桃花般红润的脸颊。货街聚集着各式各样的服装饰品小店、天南地北的“正宗”小吃。这街,热闹了一阵之后,遇到姻缘路时,便随人流折向左往上下九方向吵闹叫卖去了。一入姻缘路,则宛若处身于宁静幽远的民国小城。
小城主道正名曰恩宁路。这里的车子公交都是缓缓前行,偶见一邮筒立置于铁栏保护之下的名贵檀木之右,银发老翁坐于西关门前,行人在他的眼中世界迷失。一切是那么的平和,显得与繁华匆忙的周遭格格不入。
恩宁路两旁是断续地延伸了近两公里的骑楼,其一层建筑高而敞亮,多劈为商铺,一层以上,则引为居住之用;楼面紧贴着马路,窗台楼顶修成欧式希腊式的墙饰,楼下自然形成走廊,人行其上而无需为雨阳之迫打伞,腾出的一对不安分的情侣的手,拖拉缠绵着,十指紧扣。沿着楼廊往前,偶见一两间手工打铜工艺店,非遗的招聘正如货架上久放的铜壶所呈现的黯淡的黄一样,渐渐失了引人瞩目光彩。老西关的生活在现代文明进程的冲击下,犹如立于风中的残烛所燃起的焰火,摇曳中忽暗忽明。
关于你的,情侣间的美好的誓言,西关的生活,铜的嫁妆,都付之流水由东去。八和会馆如今也只剩那历经雨打风吹的牌匾,与那刻蚀着历史的皱纹的岭南骑楼本身,在体现她作为粤剧发源主据点的荣光。一切该忘记的遗忘,同一切该记住的熟识一样自然演化。在十二甫路,一位满生白发的老头儿,和一个神情严肃的小黑头儿,一前一后,亦步亦趋地在詹天佑先生故居兼纪念馆里的藏品陈列柜前,温习有关他的陈年往事。
自纪念馆出来,雨是越发的大了起来,先前独擎一伞信步于微雨之下的闲志,受了迎面湿冷的风的吹袭,早已一扫而空。多情的荔湾湖也不能为我进行有力的勾引挽留。因此风雨,只得早早结束这一期盼已久的旅程。但这圈定范围内的无目的的随心之旅,足以慰藉我这被风吹冷的热情。天热以来,已三月有余未曾做这样一种游荡,还好想要自由的心抑或受困于生活工作的身体,总有一者,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