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不懈地努力,我现在终于适应了流浪汉的生活。成为一个流浪汉是我从小的梦想,但是直到三年前我才勇敢地放下一切去追逐。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按照父母和周围亲朋好友们的期待活着。我用功读书,考上大学,找到工作。我勤奋工作,拼命赚钱,娶了老婆,有了孩子。我更加卖力地工作,养家糊口,把孩子培养成人。
三年前,我四十五岁,儿子十八岁,他已经到了能够独立生活的年龄。不能再拖下去了。每当在街头巷尾看到那些衣衫褴褛无家可归的人,我就心生羡慕,他们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我的时间不多了,再不行动,人生短短几十年转眼间就没了。
你要问我,为什么对流浪这么执着,因为我对“自由”爱得深沉。
选择离开的那天,我在桌上给老婆留下了一封信,我告诉她,不要去找我,就当我已经死去。我望着这个看似温馨幸福的家,墙上挂着我们一家三口的照片,饭桌上放着老婆上班前洗得干干净净的水果,电视机旁放着儿子喜欢的手办,阳台上的衣服随着微风轻轻飘舞。我没有带任何行李,毅然摔门离去。
割舍总是伴随着痛苦,但是长痛不如短痛。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对曾经拥有的一切逐渐变得寡淡、麻木,只是偶尔在梦中还会看到老婆和儿子。
很多想去流浪而没有下定决心的朋友最担心的可能是吃和住的问题。我一开始也有这个顾虑,但是一旦迈出第一步,离开家门,那些所谓的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如今人类生产的食物远远大于自身的需要,可是仍然有数十亿人口每天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这真是对人类这个高级物种的莫大讽刺。不说大的方面,就说大家每天吃的饭菜能有几次光盘呢?更别说街上那么多餐馆每天浪费的食物量了。
所以,我会在垃圾桶里翻找一些吃的,尤其是在人流比较集中的步行街或古镇景区,人们出来游玩总是大手大脚,买的吃的喝的东西总会剩下一些。臭豆腐、炸串、炒面、汉堡、奶茶都是我在垃圾桶里经常遇到的。
街上的餐馆里吃的喝的最多,但是像我们这种穿着破衣烂衫的只能在后门问问能不能施舍点儿剩菜剩饭。我不太愿意把这种行为叫做乞讨,因为这是在帮助他们废物利用啊。
其实,我只是想和街上的乞丐相区别,当然,我不是歧视乞丐,我也没有资格歧视他们。他们乞丐多数身体有残疾或是年事已高不能从事生产活动,只能以乞讨为生。
前些年乞讨生活应该还算可以,那时候人们还用现金,路上遇到的好心人会投几张钞票或硬币,但是这几年随着手机支付的普及,乞丐们如果在地上放着微信、支付宝二维码,多多少少会让好心人感到不那么称心。
另外,还有一些职业乞丐的加入,他们把自己搞成貌似缺胳膊少腿的样子,或是家破人亡众叛亲离的样子,总之很惨的样子,更让真正的乞丐越来越难过了。
那么,流浪汉是怎样的呢?我们流浪汉大多数身体还比较健全,每天的活动地点不会像乞丐那么固定,求生方式也五花八门。虽然每个流浪汉的生活都不一样,但大多数都是四海为家,到处流浪,就像吉普赛人一样。
比如说我吧,除了翻翻垃圾桶,我有时候会捡捡破烂换点儿零花钱,有时候给人家做些帮工,比如摘棉花、搬砖等等,有时候到野外摘点儿水果或到河里弄些鱼虾,有时候在街上写写毛笔字(以前有写毛笔字的爱好)也能换瓶酒喝或换包烟抽一抽......
总而言之,吃的问题最好解决。
还有一点需要补充,我自从开始了流浪生活,每天吃的都比较少。以前是每天三顿饭,并且每顿饭都要吃饱;现在呢,每天只吃一顿饭,并且这一顿饭只要一碗米饭的量就行。
表面上看起来,我吃得这么少,可能会营养不良,但神奇的是,在这几年的流浪生活中,我没有生过一次病。不仅没有生病,我越发感觉到身体状态比以前更好了,虽然比以前瘦了很多,但没有一点儿赘肉。
关于住的问题,就更容易解决了。
比较常见的住所有桥洞、烂尾楼、废弃工厂、废弃民房等等。只要能遮风挡雨,都是好住处。话说回来,作为流浪者,幕天席地才应该是常态,没必要天天找房子住。
要非得找个住的地方,要我说,山洞是最佳场所,天然,原生态,也是咱们人类最原始的安身之处。不过,要住山洞的话,一般会远离都市,甚至和最近的村落也有些距离,这样的话,怎样吃饭就是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如今山上的动物不比从前了,况且都是受到保护的,倘若山上有野果树会好一些,再弄些野菜什么的,吃饭的问题也就凑合解决了。所以,山洞比较适合想隐居的朋友,听说终南山上就住着不少隐士。
吃住等不成问题的问题就简单说这么多,如果天天为了生计问题而奔忙,那还不如老老实实做一个普通人。
开始流浪生活以后,最应该解决的应该是怎样消磨时间的问题。因为,这时候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我很喜欢晒太阳,尤其是冬天里的太阳,特别温暖。冬天的时候,我可能一整天都躺在某个村子的柴禾垛上晒太阳。
说起太阳,日出和日落也是我喜欢的。有一次,为了看海上日出,我背着铺盖卷走了一个多星期才走到海边,然后,在海边住了一个多月。
每天早晨,我都会在沙滩上迎接太阳的到来,看到大大的太阳在海平线上缓缓升起,慢慢把天空和海面染成橘色、红色、金色,我手舞足蹈,喜不自胜,有时候还会因为日出的美而感动得流泪。
在城市里很难看到这么美的日出,不只是白天的太阳,连夜里的星星和月亮都难看到。看不到星星的夜晚,如果不是因为天气,那将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啊。
我看过的最美的星星,第一要数我在沙漠里住的那些日子。沙漠到了晚上会格外凉爽,并且天气很好,每天晚上的夜空都是万里无云。
我躺在沙丘上,枕着胳膊,静静地看着漫天的繁星,每一个星星都像一颗闪闪发光的钻石挂在天上,我知道它们只是看起来可爱,其实都是一颗一颗熊熊燃烧的恒星,就像太阳那样。
星星几乎在哪里都能看,但在沙漠中,四周乌漆嘛黑,万籁无声,好像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此时,我感到的不是恐惧也不是孤独,而是幸运。
运气再好一点的话,还能看到流星,流星美丽而短暂,就像一个人的生命,转瞬即逝。
刚才说了第一美的星星,那第二美的是小的时候躺在平房顶上看到的星星。或许很多农村长大的朋友都有这段记忆。
小时候家里穷,没有风扇,没有空调,在夏天的夜晚常常会热得醒来好多次。平房顶上是睡觉的好去处,铺上一卷凉席,躺在上面,望着璀璨的星空,吹着阵阵晚风,别提多幸福了。有时候还能看到一闪一闪的冒牌星星缓缓划过,它既不像星星那么安分,又不像流星那么耀眼,它只是人类的一架飞机而已,但它真的吸引了我的注意。
除了太阳和星星,这个世界有太多有意思的事情,光是坐在街头看着人们忙忙碌碌地走来走去都充满乐趣。
在街上我喜欢看各种各样的人,有老人,有小孩,有男人,有女人;有穿着时髦靓丽的,有穿着朴素简单的;有的人一边走路一边打着电话,有的人一直在看手机;有的人东张西望好像在等人,有的人拖着重重的行李箱好像在等车。他们每一个人身上似乎都有很多故事。
在街上坐累了,可以躺着,躺累了可以坐着,没人管我,没人愿意搭理我,除了和我一样流浪的人,当然有些乞丐也会和我搭讪。有时候,流浪汉和乞丐没有明显的区别,但我知道我和他们不一样。
三年的流浪生活,我去过许多地方,有大海,有高山,有森林,有草原,也许有些还是许多人梦想中的远方。有时候我从远方归来,会感到一阵空虚。那个曾是我心理支撑的远方,其实和任何一个普通的地方一样,只是因为我没有去过而已。
渐渐地,我喜欢上了发呆。
有时候,我趴在地上看一群蚂蚁啃食一个苹果核,一看就能看一个下午。有时候,我会一整天坐在湖边看粼粼的湖水。有时候,我在走路的时候,忽然看到一只鸟在啄食蚯蚓,我就会停下来观看,直到它把蚯蚓吃完。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病,我只知道,当我专注地看着眼前的事物时,我感到很平静很安详。
我想,我会继续流浪下去,除了流浪的自由,我好像一无所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