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吕冰心和吕君心
咖啡店的会面,是吕君心约的吕冰心。冰心习惯守时早到,君心自然一贯迟到。吕家两个女儿相差三岁长得很像,性格却是南辕北辙。
冰心从小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执拗个性。君心却很会察言观色讨人喜欢。比如吕妈妈因为一个事错怪她俩,冰心会辩解不曾做过反而更加惹怒妈妈,认为她拒不认错。君心会承认下来,一幅我以后不敢了的可怜小模样,吕妈妈一见反而不忍责备。所以,君心一直是妈妈的心头宝。
吕冰心透过咖啡店的落地玻璃窗,默默看到窈窕的妹妹从马路对面走过来。小三岁的妹妹全身奢侈品精致装扮,一如既往的美貌。冰心突然觉得自己老了,君心已经结婚为人妻了,作为姐姐自然是老了。冰心都听得见自己的心碎成一地渣的破裂声。她,在君心面前永远是输家。
弄堂里吕家妈妈是非常出名的。一是年轻守寡,二是美貌。三是要强。她对大女儿采取的是棍棒底下出孝子,极其严苛的教育模式。望女成凤的思想严重,从小学起就规定吕冰心每门成绩必须达标她规定的分数线,否则轻则一顿责骂重则有皮肉之苦。小学到高中时代冰心过的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成绩倒也算不负母望,以学霸姿态一路走来。 可是吕冰心内心一直压抑着的恐惧不满,随着时间慢慢转化为强烈的叛逆。
可是吕家妈妈对小女儿君心却是采用放纵的教育方式。许是吕君心是小女儿。许是吕君心打小起就小毛小病不断,吕妈妈动了恻隐之心。只求小女儿健康长大,别无奢望。吕君心就在粗放氛围下快乐成长着。两下对比,吕冰心简直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中。于是,吕冰心小时候常常想自己大概不是妈妈亲生的。
君心袅袅婷婷走到吕冰心桌前坐下:“姐,好热,我要冰摩卡。”也还是一贯吩咐姐姐帮她做事。
吕冰心自觉帮妹妹点单,自己面前是一杯冷掉的美咖。习惯是成自然的,不管几岁。
吕冰心两年前结婚的时候,冰心在英国没有回来出席妹妹盛大的婚礼。冰心是厌恶一切场面上的应酬。何况当时她硕士学业繁重,资金也不充裕,又想到妹妹结婚她身为姐姐还是单身一个,肯定要被三姑六婆数落。就寄了笔不菲的贺礼钱,自己落得个轻松不回上海了。
只知道妹妹嫁得很好,妹夫是富二代,人也实诚和蔼。婚后,妹妹就做了全职太太,闲时养花种草,书法绘画,日子过的悠哉悠哉。这完全实现了吕君心的人生规划。爱或不爱,一向不是君心考虑的重点。吕冰心回想起妹妹在大学时候的某个经济适用男的追求者,苦苦追求着吕君心。君心也曾动过心,只是坚定于“做得好不如嫁得好”的信念,最终断然斩断爱的情丝。冰心一直认为在感情方面的决断她远不如君心成熟。
看到眼前容光焕发的妹妹。吕冰心再一次肯定了自己的幼稚。
“你怎么这么憔悴啊?!”君心惊讶地问。
一条破洞牛仔裤加随意的套头体恤,都是多年前的旧款,连带着冰心觉得自己人也是一般破旧不堪。
吕冰心不晓得如何回答君心好。她工作繁忙,远远没达到财务自由的境地,所以没有太多闲暇打理自己。而且目前她遭受太多意外打击,心情也不好。但这些,她无法开口和自己的妹妹倾诉。冰心和君心不是一路人,虽然是同胞姐妹。小时候冰心遵母命照顾着君心,长大后两人道不同,完全是貌和心不和。吕冰心工作后有了经济能力第一件事,就是贷款买了间120平米公寓搬出来独住。和妹妹就更少见面交流了。这次回国,俩个人是在父母家聚会后的第一次单独见面。吕冰心,根本猜不透吕君心约见她到底是为何事。
汤匙慢慢搅动着咖啡,也搅动起心里一池涟漪。姐妹俩多久没有这样单独坐下来说说话,安静的。好像回到小时候,放学傍晚,冰心紧牵着妹妹的手,慢慢从学校走回家,弄堂弹格路的地面上被夕阳斜照拉长的身影,两个,时儿重叠,时儿分离。
“裴家铭打电话给我了。你和杨政,怎么,回事。”吕君心有些迟疑地问。
裴家铭居然如此八卦,吕冰心一下子怒从心中起恶从胆边生:“你怎么也认识杨政?”表面上依然波澜不惊。
“裴家铭介绍我去修车的。好几年了。杨政蛮好的人。不过他以前结婚的,听说刚离。你怎么就卷进去了......家铭也是好心,怕你........”。君心十分小翼翼解释道。到底是手足同胞,君心对冰心太了解了。冰心外表越是气定神闲,内心越是暴跳如雷。
吕冰心嫣然一笑:“我是一厢情愿表白,杨政从来没答应过。我们也没有开始过。所以不必杞人忧天,我不是拆散别人家庭的小三贱货。”冰心充分发挥了法律人在谈判桌上伶牙俐齿,逻辑连贯的职业素养。
吕君心听了显然松了口气。她的这位老姐最大的优点就是敢作敢当,从不打诳语。从小因为这个直硬的臭脾气被妈妈打骂过多次。不象自己从小乖巧顺从,深得父母和周围人的喜爱。吕君 心知道这是自己表面功夫,不愿吃眼前亏而已。内心的她有超乎想象的精明果断。否则如何能如此顺风顺水让富二代深深爱上自己最终成为自己的丈夫。感情的事也是需要手段和谋略的。姐姐吕冰心所爱所苦实在有让她无法理解的过分天真。什么年代了,一把年纪的吕冰心居然还是纯情的小蠢蠢。
想到此处,吕冰心看着姐姐不禁莞尔:“我这次来还奉了母命。想了解你为啥还没男友,有没有结婚打算。妈知道她和说不了几句话,所以让我来问。不过你放心老妈不知道杨政。”
原来如此,想来吕君心也不会因为裴家铭的几句话就来兴师问罪。截然不同的姐妹俩,小时候还吵吵闹闹过,越大越相敬如冰了。在不同世界里,各自过着想要的生活,从没有交集之处。
“老妈什么时候开始关心我的终身大事了?”吕冰心半开玩笑的说,“我也有被重视的一天啊。”
“吕冰心,你别阴阳怪气的。老妈从小以你为傲。”
“我一直是学霸,老妈的确拿我出去炫耀。可是谁都知道她真正爱的关心的是读书不灵光的小女儿。”冰心还是一幅风平浪静的口吻。
吕君心腾得站起身,一把拎起Dior的包:“不可理喻。吕冰心,不多说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反正你就喜欢对着干了。我只是劝你不要一味一意孤行。女人最终是要有归宿的。”君心气哼哼地消失在吕冰心的眼前。冰心低头看看手机上的时间,二十分钟不到,姐妹俩的会面匆匆太匆匆。如果是陌生人也许更好吧,可以自在地永生不见。明明格格不入却被血缘紧紧捆绑在一起,一生的忍受。
想了想,吕冰心拨通了一个人的手机,一个字一个字从齿缝间往外蹦:“裴家铭,请你不要多管闲事。车修好理赔完毕,我们当作从来不认识。谢谢。”
没等有回音,冰心挂了电话,裴家铭的来电紧跟着一遍又一遍。吕冰心索性关机。
这么个五月周日午后,是不是应该惬意的在自家小阳台上,懒懒晒着太阳看着书,阳光里被咖啡或普洱的香气混合了小野丽莎沙哑的歌声暖暖拥抱着,一点也不会寂寞。这一天时光里原本的美妙,都被裴家铭和吕君心给毁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