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摆脱石头和熟悉,郝奇又踏上陌生,即将到来的未知,让他感到放松。长途货车在公路的舌胎上奔波了很久,且行且品尝着路边无尽的风景,直至疲劳、麻木。
货车司机是个跑长途的老手,知道如何打发掉这旅途中的无聊,将自己从客店、搭车人处听到的故事,添加些佐料,兜售给新来的人。
一路上,司机眉飞色舞地讲着各种故事和段子,女人却是他始终绕不开的话题,说到高潮处,总要骂上一句“日狗的”。在司机狂风骤雨的言语表演中,货车爬进了城,再也难以忍受折磨的郝奇,跳下车,打算逃离。
“兄弟,不留点念想?”老司机扑闪着狡黠的目光。
“念想?”郝奇很快明白过来,摸摸空荡荡的口袋,卸下腕上的手表塞给他。
“祝你好运”,老司机一脚油门,带着自己的破车和故事重新上了路。
“小兄弟,住店不?”郝奇没走几步,就被一个中年妇女拦下,颠簸了半天,他的确感到了累,于是跟着这个热情的女人,七拐八绕,进了一个小院。
“待客”女人一声吆喝,从屋里出来一位浓装艳抹的年轻女子。
“来,进屋”,女人说着,拉起郝奇的胳膊进了右首的房间。“从哪来?”女人关上房门。郝奇甩了一下头发,露出俊美的脸庞微微笑了一下,没有理会女人的发问。
“知道这什么地吗?”“黑店!专吃你这样的童子鸡”,女人自问自答。
“长得挺俊,像我的初恋,扔500元,等会带你出去,保你没事”,女人说着嘴里叨起一支烟,也递给郝奇一根,郝奇识相地帮她点着,俩人一言不发地抽着。
看看墙上的表,女人带着郝奇和他给的500元,出了房门,又走进左首的屋子,与人叽咕几句,揭开门帘朝郝奇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
郝奇背着行囊,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游荡。
“大哥,看演艺不?”,路边一个长相猥琐的男子殷勤地递过一张赠票。
“通宵?”
“绝对通宵”,男子热情地将他引到舞厅门口。
通过一道伸入地下的走廊,在幽暗的灯光尽头,震天响的音乐从漆黑中直窜入耳膜,似乎有一头怪兽在里面歇斯底里地呐喊,要将心中的抑郁排闼干净。郝奇走进这黑暗,直接撞上了一个柔软的身体。
“妈的,吃老娘豆腐?”被碰撞的女人在一团漆黑中骂道。郝奇没有吭气,就算说个对不起,又怎能盖过这打雷般的伴奏声。
站在原地,适应了半天,这才看清,在巨兽的肚里,藏着很多“鬼魅”,一个个随着音乐蠕动的身影,让郝奇想到了电影里的僵尸。
舞厅被呛人的烟味和浓浓的暧昧所充盈,在音乐和黑暗的遮掩下,潜藏着瑟缩的呻吟。
音乐暂停,灯光亮起,郝奇这才发现,在自己的四周,坐满了衣衫不整的男女。在昏暗迷乱的灯光下,女人白花花的大腿照得人眼热,也让男人们心悸。
“帅哥,跳个舞呗?”全身快要走光的女人拉一拉身体上仅有的那片遮羞布,让它彻底地失去作用。郝奇急忙摆摆手,女人不满地骂道:“他妈的又不是找媳妇,还挑挑捡捡的”。暂歇的音乐响起,黑暗再次降临,男女们摆脱灯光和道德的约束,重新返回舞池。
漆黑中伸过一只绵软的手,搭在了郝奇的腿上。
“哥,玩不?”,一张快要贴到脸上的嘴唇带着热气和烟味诱惑着,在黑暗中将他紧紧地包裹起来。
“不用,谢谢”。郝奇急忙将女人搁在自己腿上的裸露的胳膊拿开。
“兄弟,给你便宜点,50,中不?”,女人不愿失掉这桩生意,继续努力游说。
“真的不需要”。
“妈的,是不是男人?浪费老娘废了半天口舌”,女人在黑暗中骂骂咧咧地走了。
灯光多次亮起又闭合,暴粗的女人来了又消失,不愿被这淫靡浸泡的郝奇,再次给自己惹来了麻烦。
“兄弟,记者?”两个纹身的肌肉男试探说。郝奇摇摇头,没有吭气。
“兄弟,借步说话”,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几乎是架着他来到里边的一个小屋。
“啪”,还没等郝奇弄明白怎么回事,脸上已重重地挨了一巴掌。
“你个臭记者,上次害我们停业三月,现在又来捣乱,看老子今天不弄死你”,纹身的光头男说着又一巴掌拍过来。郝奇想要躲闪,却被一撮毛的纹身男从身后死死卡着,脸蛋上又实实在在挨了一下。
“你们搞错了,我真不是记者。”“管你他妈的是什么东西,总之以后别让老子再看到你,不然要了你小命,滚”,一撮毛松开手,郝奇急忙逃出这个地狱。
来到地面,夜已降临,城市的高楼星星点点,霓虹灯将夜空打扮地分外妖娆。郝奇擦拭掉嘴角的血渍,看到一个穿着西服的人光着屁股在大街上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