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镇,不能没有唢呐 (有点长,希望大家可以耐着性子看完!)

看完电影的时候,满脑子的各种感想充斥着、混乱。但当打开文档,写下标题之后,却又呆呆的望着电脑屏幕不知该如何写下第一句话。


不想端着写文的架子铺排起伏了,想哪儿写哪儿吧。这不是篇影评,因为这部电影我不敢评价。仅仅是个人一些感想。

说起来惭愧。

其实我从小就不是太能接受外国的作品,不管是名著或者电影或者美剧,可能这也就是导致我英语不怎么好的缘故吧。后来一次偶然看了复仇者联盟的电影,这才迷上漫威,开始逐渐接触众多人口中所说的“美国大片”。美队3,在我看完蚁人的时候就十分期待,以至于它快上映的那几天每日查着日子过活。

上周上映,我便火急火燎的去了。那天影院人超级多,我已经许久没在我们这片小地方的影院一次性见到这么多人了——上一次还是看速7。其实那天我一脚踏进影院的门,就看到了被冷落在最边边的《百鸟朝凤》的宣传展板,兴许是天生对这些东西敏感,我还走了过去瞧了瞧。

为何说惭愧,因为那时一门心思的想看美队3,影视剧的宣传虽然不是专业的,但也做了一年多,大眼一扫便在心底明了,这部电影在这个档口上映只能是炮灰了。

老套的海报、丝毫不见的宣传。甚至于当时我以为这是个关于唢呐艺术的纪录片。

然而昨天,无聊刷微信朋友圈,看到学导演的同学们都在疯狂转发方励老师下跪的视频,点开看到画面,一瞬间泪流满面。这到底是绝望到何种境地,才能使一位年过花甲的出品人跪地求增加排片!

被触动,遂而去百度了一下这部电影及看过人的影评,这才明白这部电影并非什么艺术记录片,而是中国第四代导演吴天明的遗世之作。

当时还没有看,却已然决定要做这部电影的自来水。凌晨一两点,我还在发着微博,一个群一个群的推荐。

我的学校离市区影院非常远,坐公交车需要一个多小时,前一夜的失眠并未影响今日的早起。赶了公交去市区看上午十点的电影,因为昨天查的时候,周六已无排片。

自己一人去的,但是我还是买了两张票。我只是个学生,穷学生,对票房做不了太大贡献,只能尽自己的一点心意,送上杯水车薪的支持。

很庆幸,早上看的时候整个场子还只有我一个人买票,到了9点多的时候,已经有五六个了。坐在我旁边的是一个男生,聊起来还是同级校友,学历史的。今早看到微信上的安利,便买了票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他说:如果我不来看,我肯定会后悔。

本来想请好朋友,但她今天要比赛无法赶到。却告诉我,她自己掏钱,请了她的三个同学等中午放学打车赶12点那一场电影。而她不能来看,十分遗憾。

接下来,涉及剧透。想要自己去看片体验的可以无视掉,而那些当地影院没有排片看不成的可以来看看——不过我不保证会不会写着写着就跑偏。

电影一开头,是十分,怎么形容,是十分具有乡土气息的开篇。让我有一种,在家看CCTV6非周末的电影。陕西土山土地的风貌,游天鸣被父亲带着前去焦三爷家拜师。

游天鸣的天赋并不高,但还是被焦三爷破格收了徒弟——因为在父亲跌倒时,他流下了眼泪。这个微不足道的细节,却让焦三爷看出来这个孩子是个有长性、值得教的人。后来的蓝玉,天赋很高,二人一起拿芦苇杆吸水,跟着焦三爷学唢呐。

唢呐匠在当时十分受人推崇,红白喜事,必然少不了唢呐班子。在无双镇,吹唢呐这种传之久远的民间艺术,绝不止于娱乐,更具意味的是它在办丧事时是对远行故去者的一种人生评价——道德平庸者只吹两台,中等的吹四台,上等者吹八台,德高望重者才有资格吹“百鸟朝凤”。“百鸟朝凤”这支高难度的曲子,也只有领军的唢呐高手才能胜任。整个无双镇,只有四方闻名的焦家班班主焦三爷能吹“百鸟朝凤”。

但是焦三爷需要找人接班,那个人、必须要有端正的品行,忠受唢呐艺人的德行,能够做到“唢呐离口不离手”,将唢呐吹进骨头缝里,方能担得起传承的重任。

游天鸣最终被师父选中,做了唢呐的继承人,学会了百鸟朝凤,游家班接替了焦家班,继续进行着唢呐的演奏。

然而,时代变了。

当中国的唢呐班子碰上西洋乐队,当演奏唢呐开始入不敷出,游家班散了。焦三爷着急,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唢呐就这么没了。于是,他拖着病躯和游天鸣一起召集曾经班子里的弟子,可是,人依然是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记得有一场,是游家班第一次接活。游天鸣挣到第一笔钱,买了礼物回去看师父师娘。那时的焦三爷,很开心。他忽略了游天鸣他们遇到的,没有行接师礼,只是拿出珍藏了二十年的好酒替徒弟庆祝。那晚,一向黑脸的焦三爷兴奋的像个孩子,他把全部唢呐家当都传给了游天鸣,还用他师爷的师爷的师爷传下来的已有二百多年的唢呐开心的演奏了一曲。甚至,兴奋的在地上睡了过去。

他说——唢呐不是吹给别人的,是吹给自己的。

召集不齐游家班,焦三爷亲自上阵。村子里的一位德高望重的村长逝世,焦三爷说那位村长上过战场打过鬼子,这个地界除了他没有人再能配得上百鸟朝凤了。演奏百鸟朝凤的,必须是班子的班主。可是当时游天鸣生病,焦三爷就又坐上了那把太师椅,拿起唢呐,吹响了百鸟朝凤。

此时的他,身体早已大不如前,但为了心中那份坚守,他依然继续演奏。

当看到血顺着唢呐喷出时,我觉得仿佛整个心脏都在绞痛。焦三爷已然这样,却不肯叫停,百鸟朝凤一旦开始就必须演奏下去。于是,他把带血的唢呐交给游天鸣,让他继续演奏,自己不能吹了,那便把鼓搬来为游天鸣伴奏。这到底是对唢呐怎样的挚爱,才能让他这样用生命演奏!

肺癌晚期,焦三爷已经不能再吹了。躺在床上的焦三爷,没了曾经的威严。此时的他,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徒儿,一定要把唢呐传承下去。我想,焦三爷是希望能够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才能走的心安。但现实的残酷,却让游天鸣不好开口,因为他那么重承诺,一旦答应,就必须要做好,这个担子太重,所以他只能答:我试试。

他抱着师父哭泣,我看到了悲伤、难过,还有无奈。

师父说:我死了,给我吹个四台就行。

游天鸣说:我给您吹百鸟朝凤。

然而,当焦三爷死去的时候,游天鸣甚至凑不足两台——因为只有他一人。

写到这里,又泣不成声。这到底是怎样的悲哀,吹了一辈子唢呐的人,守了这项艺术一整个人生的人,为别人吹奏百鸟朝凤的人,离世之时居然只剩得一人吹着唢呐为之送行。

这不仅是焦三爷的悲哀,唢呐匠的悲哀,更是一个时代的悲哀。

我一向不喜欢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说三道四,但我还是要说,这是一个时代的悲哀。

追我文的人,应该都知道,我说我不算是一个author,顶多是一个writer。我写文经常会将自己的情怀注入,哪怕这样的文章看的人不多,但既然我写了,那么我就不能只写一些哗众取宠的内容。

我想,这部电影应该会在老一辈人中和有情怀的年轻人当中,被奉作经典吧。

文化的传承,不应当只是老艺人的事情,不应当只是国家层面的事情,它更应该是一代又一代人共同的事。

古人经常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天下兴亡,不应该仅仅指国土上的得失,更应该是精神与文化上的较量。

我不反对我们去追捧和喜欢外来的文化,因为从广义上来看,文化是没有国界的,任何一种文化都有它生存和发展的道理。可是目前,如果你静下来仔细瞧瞧,我们所追捧的,到底有多少是真正的文化?——更多的,只是商业、消费品。那不是艺术啊!

陈凯歌说:“现在这个时代,不是电影变坏了,而是今天的文化市场、电影市场走歪了”

作为升斗小民,我们可能无法担起拯救文化市场的重担,但我们是不是可以扪心自问一下:当我们看到韩国拿着我国传承了几千年的端午节申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时,除了痛骂,有没有想过在我们这个孕育了屈原和端午节的国度在那日当天有几人想到的是凭吊屈原?

忽然就想到了鲁迅先生的那句话: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我有个学汉语言博士毕业的姐姐。前几日我因为看不懂外国文学名著、尤其是戏剧时而苦恼,遂而求其指点,她给我讲了多种学习方法。但当挂了电话后,她给我发了这么一段微信:国外的东西,了解一下就好,最主要的还是把民族的东西搞透搞懂,你看人艺上演的话剧比如《王府井》之类,还是在揭示民族的东西。前一阵子陈忠实去世,多少悼念。这个伟大的作家把民族的、地方的骨子里的东西写出来了。这个层面很难达到,要有经历、阅历、读书等各方面的因素综合去铸造。纯粹形式的东西不会长久,巴洛克的东西终会消歇,流传下来的经典,终究都是有深刻思想内涵的,说到底,还是责任与良心。

这一段话,醍醐灌顶。

且不论这段话中关于巴洛克的看法,只最后一句“说到底还是责任与良心”,结合着《百鸟朝凤》,不得不引起我的反思。

都说,将来的世界是年轻人的。可是,随之而来的,便是文化传承的重担。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学汉语言文学的大学生,可我也是传承者之一。这个责任与良心,不能道德绑架,不能强加意志,只能靠你自己认识到、并主动扛起这传承的大旗才行。

影片最后,焦三爷逝去的背影走进一片白光。坚毅、勇敢,而又倔强。

没有人知道无双镇唢呐的命运最终会怎么样,但焦三爷临死前那句:无双镇不能没有唢呐,却萦绕在耳畔。

无双镇不能没有唢呐,民族的艺术不能没有传承。

一人之力,杯水车薪。我只愿,而今,能有更多年轻一辈承载着情怀,带着责任与良心,在艰难的道路上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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