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番良晤，豪兴不浅，

他日江湖相逢，

再当杯酒言欢，

就此别过。”

一一《神雕侠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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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个微凉的十月末，享誉华人社会的武侠小说泰斗、中国武侠小说三大宗师之一的金庸老先生(原名查良镛)故去了。在94岁高寿时，他终于放下刀笔，要去与那些千秋英雄们华山论剑，煮酒下棋了。

看到消息时，我正跟朋友吃饭。朋友愣了许久，很伤感的回我一句：金庸走了，我整个青春也没了。

她说，我一直觉得自己还年轻，可是当我们这个年代曾经喜欢的大师们正在一个个离场时，我才惊觉自己老了。

很多时候，让我们难过的从来不是面对变老这件事，而是在变老的路上，不得不接受不断有人离场和告别。

高晓松曾说，如果没有金庸，我们的少年时代该会是多么仓惶？

第一次知道金庸是好多年前，在学校附近的旧书店。看到他的介绍照片，只觉得是个儒雅的学者。那个时候青春还没有上场，也没有见证那么多的失望和离别，对世界充满热烈与好奇，对课本以外的江湖心生向往，对所有的人事都热爱与相信。

那个时候女同学大多看琼瑶、三毛，男同学则更爱读金庸。我也不例外。尽管这些书在大人们看来是有害的读物，但并不影响我们躲在被窝或无人的角落里偷看。

后来有个要好的女同学赠我一本金庸的《书剑恩仇录》，被我珍藏至今。她是金庸的铁杆粉丝，逢人便传播金庸的武侠故事，我轻易就被她成功“洗脑”。

我记得第一次读到乾隆皇帝送给陈家洛的那句赠言：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时，并不太懂其中深意，为什么情深会不寿？想不明白。很久后才懂得，原来所有极端的感情最后受伤的真的都是自己。

“飞天连雪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14个字，构成了金庸的一整片江湖，也概括了他整个青春。

尽管他描绘的江湖我没有经历过，但我心中的江湖很长一段时间就是他笔下的那个样子：轻歌瘦马，斜阳云照。那个江湖里有靓丽的刀光剑影，有迤逦的儿女长情，有仗剑天涯的侠客，有为情所困的美人。

在那个江湖里，大侠乔峰哪怕一生凄苦，一生被猜忌，被背叛，却仍旧不改初衷，为了不让两国交战导致生灵涂炭，他在辽宋阵前杀身成仁，上不愧对抛弃自己的母国大辽，下不背弃伤害驱逐自己的故乡大宋。

明明两难，可他偏要求一个忠义两全，最后只能以身殉义，死得其所，光明磊落。他是金庸心中的侠之大者。

在那个江湖里，郭靖，黄蓉，杨过，小龙女，黄老邪等一众英雄从襄阳城墙上飞身而下，将一群“侠”客的家国大义演绎到极致。

在那个江湖里，古怪又深情的杨过，用十六年等一个根本不知道会不会回来的女人。

在那个江湖里，绝情谷大小姐公孙绿萼，甘愿用一死为喜欢的人求一颗绝情丹的解药。

在那个江湖里，蕙质兰心，戴着面具默默写下“既见君子，云胡不喜”的程英为杨过一生不嫁。

在那个江湖里，小东邪郭襄更是“风陵渡口初相遇，一见杨过误终身”，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杨过只爱龙姐姐，所以她不告白，只追随。最后小龙女和杨过归隐终南山，她就在峨眉出家为尼，百年后的传说里，她的关门大弟子仍法号“风陵”，至死追忆。

在那个江湖里，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的程灵素，傻傻地爱了胡斐一生，最后虽然她没能嫁给他，可他一生都不会忘记她。

在那个江湖里，阴险狠辣地爱着乔峰的阿紫，她算计他，她陷害他，她为了让他看见自己用尽手段。可当她自戳双目，抱着乔峰的尸体跳下悬崖的时候，你却说不出一句死有余辜，但也正如乔峰所说：你样样都好，样样都比她强，你只有一个缺点，你不是她。

正如《神雕》里陆无双程英争不过小龙女。

《天龙八部》里天山童姥和李秋水争不过无崖子的画中人。

《碧血剑》里何红药争不过被金蛇郎君夏雪宜深爱的温仪。

金庸笔下的爱情太深刻也太残忍，一生只做一件事，只爱一个人，得到了是传奇，得不到的就成了宿命。

有人说，金庸的江湖梦里，始终贯穿一个人的影子。那就是金庸的梦中情人夏梦，无论是《射雕英雄传》中的黄蓉，还是《天龙八部》中的王语嫣，抑或《神雕侠侣》中的小龙女，一颦一笑都有她。她曾是他苦恋不得的“女神”。两年前的10月30日，她走了。两年后的同一天，金庸离世。

有人说，金庸塑造的每个人物每个江湖都寄予了他的期望和理想。也许是。人生漫长又短暂，太多想活成的样子，但无法做到的话，那就把他们写在笔下。

金庸的封笔之作，是堪称武侠另类的《鹿鼎记》——主人公韦小宝不学无术、一生耍尽滑头，却左右逢源，走上人生巅峰。

1972年，金庸公开宣布封笔，他说，所有的人物性格，我都写过了，再写下去就是重复。”但是在很多的武侠迷看来，金庸此时封笔，在于自己写明白了，同时也活明白了——大侠终将隐去，真正的英雄，其实潜藏在每一个平凡之人的身上。人生能如郭靖杨过者，终究屈指可数，而如韦小宝一样能凭朽木之才，成忠义之事者，才更加接近于我们生活的江湖。

曾有人问过金庸“人生当如何度过”？

先生说“大闹一场，悄然离去”——传奇到了结尾，人生所有喧嚣褪尽，金庸先生终是未负本心。

“少年侠客江湖老，不胜人间一场醉”，真正值得悲伤的不是传奇而潇洒的死，而是庸碌无为的活。这一生，老先生文坛论过剑，风雨识英雄，跨海斩长风，也桃李江湖做过归人。

最后，愿先生自此听碧海潮生，看江湖月明，有天下英雄与你共饮酒。

你瞧这些白云，

聚了又聚，

散了又散，

人生离合，

亦复如斯。

 --金庸 《神雕侠侣》

本期互动：“你对金庸笔下的哪个人物印象最深刻？”

文 | 乔夕

图 | 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