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天地之间一道黑浪翻滚着从西北方向横压过来,汤湘义心中叫苦不迭,急忙大声叫喊:“快!快!把牺口赶到一起,蒙上眼睛,把腿绊住,把骆驼卧下,缰绳链住!”
说话之间强劲的西北风已吹得人站不稳脚跟。三个男人艰难地把牲口圈到一起,上了绊子,沙尘暴已经压了过来,恶风卷着漫天的沙石,打的人面生痛吸不上气,远近一切都被吞噬在沙浪里,浑昏一片。汤袭龙向着父亲大致的方向扑过去,把一块头巾紧蒙在父亲的脸上,又摸索着到母亲面前,见媳妇已为母亲和孩子蒙上了面巾,四个人头顶着一件大皮袄,每人手扯着皮袄一角,蜷缩成一团,狂风不停地把皮袄边翻卷掀起,汤袭龙拚尽力把四个人按在一峰骆驼的背面,张开双臂像一只母鸡用身体罩住皮袄下的家人,把自己的头钻进驮驮的一条褡子下面,任凭石籽扫打全身。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汤湘义感到风渐渐缓了一些,他把头从盖了一层厚厚的沙土皮袄下伸了出来,看到裹满沙土的牲口都还在,悬着的心稍许放下了一些。
黄昏时,风基本住了,空气里弥漫着呛人的尘土,牲口已绊了大半天,汤湘义呼喊徐茂和汤袭龙把绊索解了,重新把骆驼链好,想要赶路,可环顾四周同路来的驮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汤袭龙扯着嗓子叫喊了几声一点回音也没有,又骑着马跑了一圈也没见个人影。汤湘义猜测同行的驮子可能没有绊好牲口,牲口随风卷着越跑越远,越跑越快,恐怕已都散了队,很难再收拢回来了。路基已被风刮得很难辨认,汤湘义取出罗盘定了一下方位,只能朝着东南方向摸索着前行了。
天擦黑时,突然远处传来错碎的马蹄声,还夹杂着断断续续地叫碱声,远处十几匹奔马裹挟着一群骆驼和马匹,打着唿哨,向他们袭卷而来。汤湘义、徐茂和汤袭龙立刻意识到他们遭遇土匪,看来今天只能有你无我,拚了。三个人叫喊着女人把孩子领牢,爬紧在驮子上,牵牢缰绳。自己则像三支利箭散开,飞马迎了上去。
徐茂在左,汤袭龙在右,汤湘义据中之间相隔有十来步,向前冲了三百多步,估摸土匪的子弹够已够不着后面的驮队了,三人便扎住了阵脚,徐茂伸出长枪啪、啪、啪!向天连开三枪,对面奔腾来的马队忽然被这清脆的连响枪声镇住了,都是练家子,清脆的连珠炮声,一听就知道是新式快枪,这跟土匪自己手中的土枪根本没法比。一支快枪一百发子弹要五两金子,一百两烟膏才换得来,不是小数,小股土匪配不起。带头的大哥扣顶滚丝镶边的呢礼帽儿,其他八九个从匪蓬垢着散发,一个个呲牙咧嘴翻着白眼仁儿。老大用手比划着叫喊:“天龙盖地虎,英雄乘风起;关帝呼保义,四方接福气。”
徐茂想了一下,这与哥老会的山门对词不符呀,便对着说:“龙王海中庙,兄弟山中仙;出门靠朋友,网能开一边?”
大土匪嘿嘿一笑:“不种谷子不耕田,爷靠青山吃青山,过路不留钱和米,有钱没命休过山。”说完端起老枪呼拉着傍匪打马冲来。说时迟,那时快,徐茂举手抬抢呯、呯!两响,大土匪的帽顶穿了一个黑洞,双手抱头,斜刺马缩了回去,另一个蟊贼马头栽地,滚出了两三丈远,其余土匪一看遇见了硬茬,丢下抢来的驮子,做鸟兽散去。
徐茂也不追赶,看着迭落马背的蟊贼连滚带爬追随他的同伙而去。被裹挟的驮队看到土匪跑了,也慌乱向他们这边跑了过来,前面骑在骆驼上的中年男人不住地称着谢。
驮队有二十条骆驼,八匹马,五个男人,跑在前面的中年男子还带着自己的闺女。中年男子来到徐茂面前千恩万谢,看到气宇不凡的汤湘义父子又连忙问好称谢,并介绍自己叫王卓原,甘肃镇番(今武威民勤)人,然后特意把女儿叫到前面谢过了三位恩人,女儿有大名叫王玉嫣,小名叫玉儿,很是大方自然,向前先向汤湘义行了礼问了好,又向汤袭龙、徐茂行礼问好,没有一点忸怩之态。汤袭龙心中暗忖这女子不简单,同时对其父引见闺女的举动感觉有些蹊跷,那个时代女娃都是藏着掖着的,未嫁的姑娘很少有拋头露面的,这道大方,自报山门,但这念头也只是一霎而过。
眼看天全黑了,又怕土匪再搬救兵,杀个回马枪,大家草草检查收拾了一下行李驮子,连夜向东疾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