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他找死
文丨素国花令[莫落血棠]
魏烬伸手去抓他的袖子,他猜到了是一回事,可真的听到承认,又是另一回事了。
狼犬立在温从戈腿上,摇着尾巴偏头抖了抖耳朵,温从戈用手指抚了抚岁三的耳尖。
孟虞尘笑意僵住,缓缓收敛,伸出那如白玉一般的手,开口说道:“怎会?手给我,我给你看看。”
温从戈将手递给他,孟虞尘摸索着,扣在脉门听脉,温从戈垂下眼睛,在孟虞尘听完,温从戈想换另一只手时才发现,袖子被魏烬死死抓在手里。
温从戈看了眼魏烬,握住他的手拨下去,换了另一只手给孟虞尘,而魏烬,垂头看着自己的手,缓缓攥紧,遏制着指尖的颤抖。
此时此刻,他想听到结果,又怕听到结果。
半晌,孟虞尘收回手,摇了摇头说道:“脉象杂沉,内中亏损,你这脉象,竟比当年还要乱。这不可能…当年就算没有拔除余毒,也不该如此啊。”
温从戈抿了抿唇,触及到他眼上的白缎,到嘴的话咽了下去,伸手倒了杯茶水推到孟虞尘手边。
“不着急此事,你眼睛…还差什么药,交给我去找。”
孟虞尘摸索着接了水,摇了摇头:“温哥,我不想麻烦你。”
听这意思…恐怕药材难找。
温从戈理了理衣摆,低笑一声儿:“小虞尘,你要这么说可就折煞我了,若非当年孟老愿意出手,我还有这几年可活?”
孟虞尘眉尖儿蹙了蹙:“温哥是有福气的人,莫说这样的话。啊对了,你要住在这儿么?我去给你收拾房间。”
温从戈思及自己现在一身的麻烦事儿,抬手搭在孟虞尘手上,遏制人起身动作。
“不必,我回酒馆。你也知道,这处的酒馆都是姑娘,我不放心,得去看看。你治眼睛的药方写出来后,托人传给我。”
孟虞尘点了点头,乖乖坐在原地:“那温哥,我便不送你们了。”
温从戈起身,狼犬利落起爪落在地上,冲孟虞尘叫了两声儿,似是道别。
孟虞尘笑道:“小岁三,改日见。”
岁三晃了晃尾巴,转过身跟着温从戈离开。
温从戈拉着魏烬出了门,刚想同魏烬说什么,就看到被支走的人已经回来,只不过…有点呆。
岁三晃着尾巴,好奇地绕着云鹤转了两圈儿,他拎着一串红玉珠站在门口,呆滞模样着实好笑。
温从戈打量他一眼,笑着调侃:“怎么了这是?你这样子像个挂灯笼的人柱子。”
云鹤哽了哽,憋了半晌方才气恼开口:“我叫算命的算你姻缘,他给了我这串红玉珠之后就搁那儿跟我胡说八道。”
温从戈一下子笑出声儿来,问道:“他都说什么了把你气成这样?”
“主子,你打眼了,那就是个神棍。他还跟我说你命不久矣,注定孤苦无依,我呸他个西瓜大王八,我家主子定是要长命百岁的。”云鹤愤愤不满地撸袖子,“我今晚就要去他家里,给他扔个百把条蛇虫毒物,顺带着拿烟花炸了他的床!”
温从戈无奈,瞧云鹤那模样,近似气急败坏,看样子气得不轻啊。
魏烬冷声道:“他找死。”
这下好了,岂止是云鹤气啊,温从戈只觉身边的某人也在嗖嗖冒冷气。
不过从某种意义来说,那算命的说得倒都是真的。
温从戈敛下神色,扬手抵唇打声哨唤岁三回来,走到云鹤身前,一手拉着魏烬,一手拽着他手上那串红玉珠往外走。
“好了好了别气了,你主子我又累又饿,咱回酒馆吃点东西好歇着。”
温从戈觑了眼生闷气的云鹤,无奈抽走了他手里的红玉珠拴在腰上,抚了抚袖子转移话题。
“虞尘这边儿,再派个人到他身边照顾。”
云鹤脾气倒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低低应了声儿是。
远天微微泛白,辰霜淡冷,温从戈指尖轻攥,抓紧了魏烬的手。
天,快亮了啊…
……
翌日午后,细微的光落在温从戈脸上,白发铺陈,他一只手臂搭在腹部,怀里的狼犬趴在他胸口探了探头,往他怀里又拱了拱。
魏烬给林穆笙传完信,便轻手进门,走到榻边坐到地上,他微微侧目,瞳孔缩了缩,映出温从戈手臂上的金针。
那两枚足长六寸的金针,刺封进内关、外关,而他腿上,还有一根,正入百里穴。
魏烬纵然不通医理,却也知道,这是封痛感的针法。
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拔去那两根针,却被一只手握住了手腕。
魏烬微微抬头,便看到温从戈睁着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你进来怎么不叫我?”
“看你睡得沉。”魏烬指尖动了动,“你用金针封了痛觉,以后受了伤都不知道怎么办?”
“只这一次,试试效果。”
温从戈打着哈欠,松手拔掉身上的金针,用绢步擦拭干净,放到了一边。
魏烬抚了抚他手臂上的疤痕,问道:“疼不疼?”
“早不疼了。”温从戈拥着岁三坐直身子,将头枕在狼犬身上,“洛叔什么都跟你说了吧?”
魏烬微微垂眸,点了点头:“嗯。我打算让洛叔跑一趟,多个人出主意总是好的。”
“洛叔年纪大了,还这么折腾他作甚?不过你一番好意,我也不能拒绝。”温从戈理了理他鬓边的发丝,“别太担心,三年总还是有的。”
魏烬蓦然开口:“小孩儿。”
他一这么叫他,就意味着接下来的话,是认真的。
温从戈挑了挑眉:“嗯?”
魏烬张了张嘴,问道:“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没有。”温从戈搅着顺到肩前的发丝思索着,“阿姊倒是喜欢过阿清哥哥,你和我不还撮合过他俩?”
魏烬哽住,这倒是真的,当年撮合温墨煦和莫易清,他们俩就差舍身取义了。
不过话题怎么偏了,他想说的不是这个。
魏烬努力把话题拽回来,他小心翼翼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试着喜欢一个人?”
暖融融的阳光和怀里如暖炉一般毛茸茸的狗子,最让人昏昏欲睡。
温从戈掩唇打了个哈欠,一副困顿的样子摇了摇头:“没有。”
魏烬的心沉了沉,刚想说什么,就看到温从戈抱着岁三仰倒睡了过去。
阳光铺落在他的睫毛上,打下如蒲扇一般的阴影,他侧了侧身,将狼犬抱紧了几分,寻了个舒服的姿势。
魏烬喃喃道:“小孩儿,你能不能别喜欢别人,只喜欢我啊…”
此时此刻,坐在房顶的云鹤和凌知霜,听了半截儿话,正大眼瞪小眼,然后齐齐捂住耳朵装鸵鸟,当什么也没听见。
天地可鉴,虽然他们就听到了最后那一点点,但也只是到了换班交接的时间,可不是故意听墙角的。
魏烬轻叹口气,起身离去。
而本该睡着的人,直到门扉开合,脚步远去,才半睁开眼睛。
他听到的那一刻,心脏漏跳了半拍,但很遗憾,他给不了回应。
在温从戈心里,魏烬就应该是程家的小少爷,即便不是,也该过风光霁月的一生,跟着他这样的人,像什么样子。
晚间,温从戈正拿着一卷书翻看,虞城酒馆的掌柜的,名叫红秀,她蹦蹦跶跶上了二楼,去叫温从戈吃东西。
小丫头年纪不大,性子活泼,脾气火爆,像个小辣椒一样,将门拍得震天响。
岁三跳下榻,拨开了门,又回到温从戈身边。
“呀,小岁三好乖啊。”那丫头惊叹一声,穿着一身艳丽红裙负手探进头,“公子,吃饭了。”
温从戈将书挪了挪,回道:“我还不饿,便不吃了。”
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怎么面对魏烬。
红秀瘪了瘪嘴巴,转了转眸子,进了屋将门关闭,又问道:“玉姐姐给我传信,叫我盯着你吃饭。”
温从戈轻笑一声:“让我吃饭是假,你想问玉娘那丫头好不好才是真吧?”
红秀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不愧是公子,什么都瞒不过你。”
温从戈无奈摇了摇头,回道:“放心,你曹大哥护着呢。”
红秀气鼓鼓揪着袖子:“曹大哥那木头脑袋,也不开窍。玉姐姐要是有几分我这性子,也不至于被人欺负了去。”
“那倒是。不过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她若是像你,也就不是她了。”温从戈嘴角噙笑,“玉娘当初既然向我请意自立门户,便是有心改变,你啊,总得给她点时间。”
红秀点了点头,扒在桌边看他:“公子,你真的不吃晚饭吗?我可是跟玉姐姐学的手艺,亲自下的厨,你确定不尝尝吗?”
温从戈点了点小丫头的额头:“我饿了就去厨房寻,饿不死我,你先去吃吧。”
红秀捂着额头,干巴巴应了声儿好,就转身出门去楼下吃饭。
一群小姑娘干巴巴望着她,她摇了摇头,然后落了座。
魏烬和云鹤在楼下对付晚饭,两个大男人单独坐了一桌,旁侧一桌,一群小丫头吵吵闹闹着说着家长里短。
虞城的栀崖酒馆,还真都是姑娘家,不过这些姑娘,可比风城那姑娘脾气火辣得多。
“嗳,我们猜猜,曹大哥什么时候才能娶到玉姐姐?”
“我看啊,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别这么说,曹大哥是憨了点,但人还是不错的。”
“那下次咱们栀崖酒会,阿秀你可要撮合一下。”
红秀被点到名字,扬起一个俏丽的笑:“那也得看玉姐姐的心意,咱们说了也不算。等你们有如意郎君了,可记得跟公子说一声儿。”
“公子人那么好,谁还想嫁人?”
“就是啊,公子不赶我走,我就一直待在这儿。”
“阿秀姐姐,你和那小郎君…”
“好好儿的提他作甚?公子来这儿是好事,今儿是好日子,咱们不醉不归。”
云鹤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红秀的背影,看来这小丫头被人欺负了啊…
魏烬戳了戳碗里的米饭,哪有心思听人说什么。
云鹤端着碗坐到他身边,杵了杵他的胳膊:“魏小爷,再戳米就碎成渣了。”
魏烬托着下巴说道:“你说我喜欢一个人,怎么确定他喜不喜欢我?”
云鹤心知肚明,弯眸笑了笑:“干嘛非要确认他喜欢你,你知道自己喜欢他不就得了?大胆追,大不了就被拒绝嘛。”
沧麟民风开放,只要不违背伦理纲常,无论什么性别的两人,只要一起到官府,拿了一纸婚书,便算正式结了亲。
云鹤承认,他确实有怂恿的意思,可他是实实在在的觉得,魏烬很配他家主子。
魏烬看了云鹤一眼,他怎么觉得不太靠谱呢?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