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记忆

一个初春的早晨,阵阵微风破窗效应,轻轻抚摸着我的脸宠。欲睡欲醒的我,梦胧中似乎听到了一阵阵的声音在呼唤着:宝崽,宝崽,天亮了,起床吧。我隐隐约约意识到声音来自前间的厨房里,好似母亲的呼喊声。于使我半睁半闭的眼睛躺平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懒床是我一贯的习惯。有时母亲也拿我没办法,说白了:六姊妹我最小,平时她溺爱有加,使我养成了许多不良的习惯。

快起床哟,妈妈在烧火煮饭(原来乡下煮饭的灶是烧一些桔杆,稻杆,芝麻杆,豆杆等等一些农作物的杆子,开灶点火了人就不能离开了。)宝崽,你赶快去转生庙傍边的菜园里帮妈妈摘点辣椒,白菜,拔两个白萝卜来炒,妈妈实在走不开。而我半天还在床上扭来扭去不肯起床,妈妈急了,开始嘟噜起来了,声音由小变大地怒吼了:你这个崽呀,好吃懒做,嫂嫂哥哥姐姐们都去开工了(生产队干农活)你还懒在床上不起,隔壁邻居的孩子们都起来牵牛去洲上放草了,你再不起来我一把火钳丢过来了,打死你这个不争气的懒汉崽,太不象话了,你去舔舔隔壁邻居XX足趾甲里的灰。紧接着走近床边来了,吓得我立马从床上爬起来了,赤裸的双脚站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一双小手背使劲地揉搓着还挣不开的双眼。这一举动似乎使慈祥的母亲看呆了,顿时心疼得说话也哽咽了,好崽乖崽要听话呀,别惹妈妈生气,现在大灶里点火了,妈妈实在走不开了,帮帮妈妈哟。然后转身到厨房里提了一个小竹篮给我说:去转生庙傍边那个菜园里摘点辣椒,白菜,拔两个白萝卜回来,妈妈等着炒。

我懒羊羊地接过篮子,迈开步伐出门了,这个菜园就在村边一个叫转生庙的傍边,离家近,烧红了锅也摘得菜赢,很方便。我很快地找到了我家种植的几方蔬菜地。平时我是妈妈的跟屁虫,所以我能一下子准确的辨别出自家的菜地。

不一会儿我就摘好了菜回到家里把菜篮子交给了母亲,母亲接过篮子笑嘻嘻地蹲下身在我左右脸蛋上"叭叭”地亲了两下,好崽乖崽有本事,呱呱叫,不停地夸奖,我顿觉心里甜滋滋的。

那时我只有六岁多点,稚气未脱,精瘦的身子修长修长,白净而俊俏的小脸上镶嵌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羞涩灵敏感十足的我,不会说话,也很少说话,在妈妈面前我有滔滔不绝的话语,可在外人面前我可是一句话都不会说的,逼得要说时我会双脸通红,不敢面对。

爸爸经常说:没出息,一步不离妈妈的孩子真没出息,以后爸爸妈妈不在你身边你怎么活哟?

爸爸中等身材,健康结实,是那种型似鹅蛋式脸,清瘦白净的书生样。有文化,有修为,涵养颇丰,写得一手正楷及佳的毛笔字。

爸爸性格好,大度,和善,很慈祥,从不发脾气,也不轻易怼人,在那个年代里是村里难得的人才。

乐于助人是他良好的本性,彭.罗两村不识字的家庭:书信往来,证明,借据,收条,申请,房契地契,婚嫁迎娶礼数单大部分都是出自他的手。

一生钟爱看书练字,记性好。

年年如此,每天吃完晚饭后,他就会点好煤油灯搁在桌子上,摆放好凳子以待邻居客人在玩,其实就是来听他讲时闻(故事)的。

不一会儿就有陆陆续续的邻居进得家门来,跟老爸打声招呼,然后安安静静地找凳子坐下静候。基本到齐后,客人就会发声:叔公!开始讲几个时闻(故事)来听听吧。

这时爸爸就会夹起长筒竹烟斗,装上黄烟丝,点着自制的草纸纸筒接火点烟,开始“叭嗒叭嗒”抽几口,然后慢条斯理,时起彼伏的手势比划着,让听众们竖起脖子,瞪大眼睛,津津有味的听着。全场鸦雀无声,只听到蚊子嗡嗡的飞叫声。好听的众客不顾白天劳累,晚上的劳神,尽是哀求老爸讲了一个又一个,总不过瘾。直到深夜,我爸考虑到人们明天还要辛苦的劳作就会嗄然而止,礼貌地挥挥手送客:“明晚再见”。

那个时代在遵循毛主席倡导的新修水库,广积粮的指示,社员们在收割完晚稻时,人民公社(现在的乡,镇级)会组织各个大队,生产队社员出外新修水库,深扩灌溉渠道。

工地上劳作的社员们中途休息时,又会邀请老爸坐在中间草坪上讲时闻(故事),社员围着一个大圆圈席地而坐,聚精会神的聆听着老爸的长篇阔论,仅忘记了劳累。

老爸虽然慈祥,没脾气,但对我的教育也是很严格的。虽然他从来不打我骂我,但他有一系列的方式对付我,奖罚分明是他惯用的手法。这时候妈妈的袒护是没用。

老爸空闲时会教我认字写字,并教导我写字认字时坐姿要端正,精神要集中,不准东张西望管闲事,否则就要罚站半小时。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千万别犯贱,否则有你好看的。当然,他在惩罚你时,脸部很严肃但没有怒意,绝不会骂你,更不会打你,可你也会感觉到压力山大,惧心横生。

学习稍微晚点,我有时会打瞌睡。他不会怪我,也不会大声吼我,而会从身上拿出一张壹角的纸票摆放在桌子上说:儿子,看到了吗?如果你在一小时内不打瞌睡这壹角钱就是你的了。那个年代的钱值钱,壹角钱可买一碗面吃,可买十二颗长方块的粒粒糖吃,当家的可买一斤白米,十斤白萝卜。见到老爸这个钱,我立马就直起身子来了,两眼放光,一下子就兴奋起来了。(原先的家庭家家穷,小孩很少看到钱的)。为了这壹角钱第二天早晨我又挨骂了,因为特别瞌困起不来了。

小时候的我特别憨厚老实,胆子小没话语,动不动就脸红。有一天吃过早饭妈妈对我说:宝崽,妈妈等一下要去隔壁邻居婶婶家说点事,你跟我去还是在家一个人玩。因为我天生铁嘴巴怕叫人,所以我就说不去,我就到家玩。你在家玩可以,但一个人不准出去玩哈,妈妈的叮嘱。

妈妈走后不一会儿,隔壁邻居的小男孩,比我大两岁,走到我家门口说:我刚才看到你妈出去了,你一个人在家多不好玩呀,何不跟我一起出去玩玩,这时我心血来潮,不顾妈妈的叮咛,竟然爽快地答应了。

出门了,他带我到了村边一口小圹岸边玩耍,忽然听到大青蛙呱呱叫着,小蝌蚪在水里游啊游,看到这一幕。邻居男孩说:走,下去抓蝌蚪去,他立马和衣就冲下去了,我也不落后地跟着走下去。我身上穿着围兜,围兜上有一个袋子,我抓一只放进围兜,抓两只放一双,抓呀,抓呀袋子总抓不满。孰不知袋子里水满则溢,放一只跑一只,放两只跑一双。这时,突然村里一个大叔走近圹边大声呵叫,短命鬼,你们不要命了,快上岸,你爸妈来了。

我以为爸妈真的来了,吓得我两腿打哆嗦,小便直流。

一个上午不敢回家,站在墙角边晒太阳。妈妈回家见不到我也吓出一身冷汗,因为我一个人从不出远门去玩耍。

在一个墙角下妈妈找到了我,见到了我全身湿裸裸的,浑身发抖那个熊样,妈妈忍不住开骂了。加上旁边那个大叔紧锣密鼓,添油加醋地推斗:他们刚才和衣下圹去抓哈䗫嘟嘟(蝌蚪)了,多危险啊!如果我不来得快恐怕就会出人命哟。顿时我老妈狠心给了一个响亮的耳光,天啊!你为什么这么不听话呀?淹死了爸妈就白生了你。走,回去。让你爸狠狠地整整你,于使妈妈半拉半推地把我攥到了家里,推到爸爸的身边说:你好好地管管你那不听话的儿子,不得了啦。

爸爸看到我耷拉着脑袋,象落汤鸡似的,就一目了然啦,玩水了。紧接着老爸说:今天该怎么办你自己清楚吗?于使我转身走到上厅的神kan下,双脚跪下,哽咽地说着下次不敢了。

老爸这次真的生气了,也吓到了,脸色铁青铁青的,严肃得不严肃了。突然大吼一声:还有下次我就打断你的腿!今天不准起来,不准吃饭,饿你三天。

老爸既心疼又可狠,其实他内心也在打鼓,从来没有这样大声吼叫过,但又不得不做出样子吓吓我。过了一下子,他就谎称要出去办点事,丢下话语:谁也不准扶他起来哈。其实他是给个空子让妈妈钻,因为他深知老妈相当溺爱我,会不顾一切地违背他的约法三章,扶我起来,安整我。

记得是公元一九六六年十一月份,那时我九岁,读一年级。爸爸上楼拿稻草去垫牛栏,突然踩到两块松动的楼板上,不幸从高楼上跌下来。一刹那不能动弹了,也说不出话,晕过去了。吓得我和妈妈六神无主,慌了,只会哭不知道呼喊求援。邻居发现了赶紧叫了隔壁一个土郎中来,郎中急不可待地在父亲身上左按右推,一会儿又倒背着父亲的身体不断地上下抖动,可父亲的脸色一下一下不对头,看来很危险。妈妈说:停,不能这样折腾了,继续他就会没命了。

后来,事实证明妈妈的意识是对的,及时叫停是正确的。

当晚叔叔和二哥在邻居几个哥哥帮忙下一起把父亲送往吉安市北门医院(现在称吉安市第一人民医院)救诊,那个年代没有现代化交通工具,只靠两轮板车拖着,行走几十公里到北门医院,妈妈也随去了。

到了医院,医生紧急呼氧抢救,而后插管抽痰,胸腔积痰太多,不然会痰堵气管闷死。这也是土郎中酿成的后果。


缓解后,医生说:患者从楼上跌下来你们动过了他吧?否则患者脸色不会这样铁青成紫色。你们农村人真愚昧,常见的一点医学知识都没有。还好来得及时,再晚点时间来就会没命的。

医生教诫我们:人从高空跌下来千万不能乱动,让患者在地上静静躺平,缓解后紧急送往医院救治。从而证实了妈妈当时果断叫停是正确的。

不争气的我在家呼天喊地哭着要妈妈,当时太不懂事了。哭累了,到了睡觉的时候我坐在妈妈的靠椅上紧闭双眼一动不动的。嫂嫂姐姐们劝我去睡觉,并说如果你一个人害怕就跟我们某个人一起睡。然而我无视她们的存在,不动也不发声。直到深夜眯眯糊糊地睡着了,姐姐才将我抱到床上睡了。

第二天早上姐姐嫂嫂们商量:必须把我送到妈妈身边去,不然他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于是第二天我就回到了妈妈的身边,那时我已经九岁了,还象没断奶似的离不开妈妈,现在想想真是幼稚可笑。可能是那个年代的孩子懂事晚吧?

抢救一个礼拜,妈妈每天以泪洗面,急钱又急人,(当时家家户户都穷,那来多余的钱呀)可我一点都不难受,整天高高兴兴的,还一味着要妈妈买这个那个吃,此时的妈妈真无语,时不时伤感地默默擦泪,那有这样不懂事的孩子。

妈妈生于一九一六午,是小家碧玉式的那种女子。家底殷实,外婆聪明能干,裁剪缝纫,绣花刺绣,纳底做鞋样样精通,一身女人绝学都传给了母亲。

外公当年是雄霸一方的土财主,伪保长。妈妈出嫁时外公外婆家陪礼颇丰,金银手镯,现圆,铜钱,金砖样样都有,到底多少不清楚,据说有一小大包,可惜在走日本那年全家大小要躲避日本人(后来知道是假日本佬)的追捕。匆匆忙忙将随心带的那个包裹藏在出村不远东边的那座小桥的桥孔里,结果被同属家一个老太婆瞄到偷走了。事隔多年那个老太婆晒衣服出来不经意地暴露了,因为妈妈认得她家门前凉晒在竹杠的衣服是那年我家失窃的那个包裹里的衣服。

事后问她绝不承认,也拿她没办法,妈妈只有重骂一阵子出气罢了,她厚脸无耻地当作耳边风。

爸爸妈妈这一生和睦相处,互尊互敬,很少拌嘴,男耕女织,配合默契,是村里的榜样。左邻右舍敬重有加,相遇时从不叫他的名字,有称叔叔的,伯伯的,哥哥的,老弟的,比他年龄大的都是随着孩子叫法叫,绝不会直呼其名。

遗憾地是我的爸妈都是因为病痛的催残而结束了短暂的一生:爸爸六十三岁,妈妈六十八岁。爸爸是因为楼上摔下来致疾,而后伤疼复发而终。妈妈是因为手工活做得太多(一年到头叔叔家我们家所有人的衣服,裤子,布鞋都是妈妈一双手缝制而成的)而伤及筋骨导致的恶疾,后病变为骨癌而逝。总而言之就是当年医学不发达而造成的结局。

过往而不及,一切都是气数,但愿爸爸妈妈在天国一切安好,也是我们儿孙后代祖祖辈辈最大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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