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绵绵,天空笼罩着一层灰白的沙,行走在马路上,了无思绪,车鸣喇叭声也未入耳,忽然,一个声音让我瞬间提起了精神,转头一望,一个年纪四十左右的男人,身穿一件广告宣传服,惯性的瞪着三轮车,大声且有召唤力的叫喊着修电器、换电器,眼睛四处张望着,似乎要把刚才的那一声叫喊扩散到每一个能看到的角落,在落叶飘零的瞬间,我想起了我的二舅。
今年夏天回去和爸妈一起看望了二舅,也忘记了有多久没有见过二舅了,此次去二舅家也是我第一次去,在途中望着车窗外绿的分不清层次的梯田,听妈说着二舅这些年发生的事,我不禁想起那时还在上小学的我,期盼着二舅能早日吃二舅的结婚喜糖,那时,他来家里来的勤,每次我们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吃喜糖的时候,他脸上总是带着欣喜,眼神里也流露着希望,忘记了过了多久,二舅再婚了。
车绕过了一个又一个弯,也不知二舅家会在哪个拐弯处,心里开始有些难过,二舅是上门女婿,二舅妈是在丈夫去世后,守住了现在的这个住所,也因她的娘家就在这里,闲聊感慨间,妈指着前方说到了,望着几座闲散的房子,竟倍感落寞,我们跟随着妈寻找二舅家,因二舅和二舅妈的电话都没有打通,妈停在了门牌匾上刻有“第读耕”的门前,很确定的说这就是二舅家,推开大木门,院落较宽敞,连在一起成L形状的房间,水泥地面上晾晒着干湿的牛粪,几头牛也在棚户里张望着我们,妈叫了一声二舅妈的名字,果然她从一间偏方出来,满面笑容的迎接我们,她开怀大笑的时候,显得颧骨格外的高,我们一并随她走向上房,简单的木头家具整齐有位,炕上也收拾的干干净净,妈问起了二舅,二舅妈说经常在附近的村里维修电器。闲聊间,妈看着崭新的家具问二舅妈是不是新买的?二舅妈笑着回答是平时没事干经常擦出来的,举手投足间竟有几分像《红楼梦》里刘姥姥,放眼望去几乎所有的家具都擦的锃亮,二舅妈热情的招呼着儿子给我们倒茶喝,儿子已经上高中了,性格很温顺,是家里最小的一个,其他的三个姐姐有的已经成家了,有的在南方打工。
到午饭点了,我和妈跟随二舅妈来到厨房,厨房很少有阳光照射进来,有些阴暗潮湿,土地面也是凹凸不平,锅灶下面的地上堆放着柴火,都是今年新的麦秆,案板上放着些许失了水分的辣椒、葱、茄子,墙上有被油烟熏黑的痕迹,流着一条条新旧交替的油渍。抬头望去,墙上挂着高高的电风扇,也被油渍浸满了污黑的颜色,二舅妈很利索的和面,压面条,妈炒菜的时候,我蹲在地上烧着柴火,由于油烟不能及时排出去,加上柴火的烟味,很是呛嗓子,听二舅妈无意间说起二舅,特别喜欢吃面条,有时候她干完农活回来,还得给二舅做饭,言语里她有些不乐意,而我面对这样的倾诉却无言以对。
吃完饭片刻,门外的摩托声响起,二舅妈说是二舅回来了,我们都起身走向门外,迎面看到了二舅,花白的头发,油黄的皮肤,在大热的夏天穿着厚重的长袖广告服,在看到我们的刹那间,流露出欣喜,至亲的感觉油然而生,他边往院子里推摩托车,一边急切的问我们都吃饭了没有,妈吩咐我给二舅倒水洗手,一双粗糙的手上洗下了操劳,他直径走到茶几跟前,端起已经放凉了的汤面条,二舅妈说是重新下一碗,二舅直接端起来示意不用了,他边吃饭边和我们聊家常,脸上的笑容一刻也藏不住,见他已是满头大汗,我建议二舅把衣服脱了,然而衣服却一直都没有脱下,二舅妈在一旁说二舅平时给人家维修电器,从来不吃人家的饭,宁可饿着回来,妈也在劝二舅,身体重要。
在我收拾碗筷走向厨房时,余音里都是二舅的声音,那个让我无比怀念却又沙哑的声音,在岁月与命运面前,显得陌生而有故事。随意走到门外,几户人家的房子都已塌陷大半,有些院里长满了荒草,留守不多的几户人家中,都是老年人居多,很多年轻人都去城里生活了,曾经富有温情的家,现在却变的荒诞无比,也在瞬间感受到了二舅的不易,在满山的村落里,靠一辆摩托车诚恳地维修着电器,从来不怕远,不怕累....
临别前,二舅一家都出来目送我们上车,在车外周旋的二舅,眼神一直围绕着我们,似乎还有很多聊不完的家常,车驶向了前方,二舅却滞留在了这个大山里,下次再见不知几何,望着前方的路,仿佛看到了二舅奔波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