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上七八点,我学习不下去,从图书馆出来。
一个在馆外徘徊的男子,看上去大概年龄跟我差不多,带着鸭舌帽(那之后的一段时间,我对鸭舌帽有点阴影),我现在还依稀记得他长什么样。
他挺有礼貌的问我:同学,你知不知道要写信给领导要什么格式吗?
这个问题好奇怪……我想是这学校的学生吧?怎么问这么简单的问题,“上网查会有一些模版可以参考。”
“那你知不知道信件寄出去后,有没有可能被截住,就是没办法送到领导那里?”
“额……应该不会吧。”
他看上去有点奇怪,有些紧张,我猜想可能是遇到什么事情想投诉吧。
接着我有点忘了,不知道为什么可以继续聊下去……
应该是他突然又问了个奇葩问题:“你知道有什么药吃完可以忘记过去吗?”
他的神情越来越紧张,眼里有闪光。
“不知道……后悔药?可是不存在。”
他继续问类似的奇葩问题。
我觉得他在发抖。从他的口音我听出他是潮汕人。就跟他用潮汕话聊。
我问“你大几?”
他说他应该比我大几岁,已经没读书,在打工。
他一步步说出他的事情。嘴巴略略发抖,眼睛泛着泪花。我有点怕,但是竟然保持微笑着想开导他。
他说,家里爸妈经常打架,而且打他,拿东西摔他。
我跟他说,有部电影叫风雨哈佛路,女孩的爸妈吸毒,情况更糟,但她还是考上名校。
他说,他的邻居想害他,想把他往死里逼,因为这个邻居是当地治安,有靠山。(他就是想投诉这个邻居吧)
像是被害妄想症。我觉得是他想多了,但他坚信邻居想害他。
他说,他以前精神有点问题,头部以前做过手术。
我见他发抖的样子,好怕他发作,也不敢突兀地躲避他,图书馆楼下也没什么人。
只能尝试开导他,各式鸡汤搬出来,努力别让他太激动。要他相信一切都会过去的,很多以为现在跨不过去的坎,其实以后会觉得没什么。
倾述完一切,最后,他真的冷静下来,说话不发抖,眼神里的恐惧消失了。
这时才可以继续走向校道,聊的话题没那么沉重了。恢复了正常。他问我名字。我忘了自己是否问他名字,还是他当时不愿意透露自己名字。他还跟我要号码,我给了一个高中时用的号码,只用来和家里打电话的。(后来那部手机我弄丢了,现在找到了,但是我弟在用)一路上还问了一些关于充话费的问题,很基本的问题,已经进社会几年,而他似乎还有很多该知道的东西不知道。
他问我汕大还有哪里可以去,想再走走……最后他走去涂鸦墙。
分开后,我松了一口气。但仍有些后怕。想起他说话发抖的样子,就好像下一秒就要轻生的样子。第一次直面绝望的人,而且精神有点不正常的人。人可以绝望到这种程度,震撼。
第一时间就在一个群里表达了我的后怕……朋友说,“现在没事就行,别想太多”
就在第二或三天,朋友圈在传一条信息:至诚有个可疑校外人,一直徘徊在大厅,问一些奇怪的问题,比如去哪买玻璃之类的。
我看到照片!就是我遇到的那个人!
群里至诚朋友说,他亲眼看着那个人被治安带走。
心情有点复杂。一来真心希望他好运,他属于社会弱势人群(我知道他很大可能,没那么幸运。有些悲伤。)。二来觉得自己幸运,遇到这样所谓的可疑人物,还可以安然无恙。
到现在,才稍稍放下。这是我第一次算详细地描述那次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