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早晨(散文1600字)
/陈立群
那时的早晨,我每天都是被吱嘎作响的开门声叫醒的。
天刚蒙蒙亮,一家人都在酣睡中,母亲已经悄悄穿衣下地,她在幽暗中摸索着摘掉挂在门上的破棉门帘子,拔掉门挂,使劲推开被严寒冻得龇牙咧嘴的木门。“嘎吱吱,嘎吱吱,”那响声嘶哑,清脆,在隆冬的早晨颤颤悠悠,一声声钻入你耳膜,赶跑瞌睡。
屋子里彻骨寒冷,窗户上挂满白霜。我睁开眼睛,揉揉耳朵,缩紧肩膀,把头埋进被窝里,又闭上眼睛,不愿离开身下依然温热的火炕。耳里听着母亲一趟趟吱嘎嘎的开门声。
倒尿盆,倒灰,抱柴禾。“格楞格楞,”铁头掏灰耙在外屋灶膛里掏昨晚烧过的柴灰,一下一下,感觉身下躺着的炕洞都在动。母亲端了满满一大簸箕柴灰出去倒,那灰虚虚飘飘的,她用身上的围裙裹了又裹,可是推开门那瞬间,一股风还是扑过来,炝迷了眼睛。“吱嘎嘎,咣当。”她回屋时眼睛还流着泪,红红的。她用头上围的旧头巾擦了又擦也不顶事,只好迷缝着眼睛干活。她回屋时已经带回一簸箕饮炉子的硬柴。“嗤”的一声,划着一根火柴,母亲引燃了屋地中的火炉。炉子里刚添的的豆杆儿、苞米瓤子很快着了起来,通红的火苗儿窜起来,呼通呼通响着,炉筒子里吱吱叫唤。很快着落了,母亲又很快添满了,铁皮炉筒子很快热起来,变了颜色,青了,蓝了,红了。屋子里热乎起来。我们陆续穿衣起来了。
父亲帮母亲添几遍苞米瓤子,再把炉子里压上几块煤块。这时,听到豆佛(腐),豆佛(腐)的叫卖声音,那声音高亢,清脆,穿透空旷,在静寂的早晨显得尤为悦耳。嘎吧嘎吧冷的天,卖豆腐的推着破自行车,他戴着的大狗皮帽子挂满霜花,连眉毛胡子上也白花花的。母亲舀半瓢碎豆子,打发我去换一块豆腐来,我推开屋门欢快的跑出去。
母亲开始做早饭,她出门抱回一捆苞米杆子,在灶底点燃,再打开两块木头锅盖,添水,水缸里的水结了一层冰。再进屋,在炕头被褥底下端出昨晚放下的发面的盆,掀起盖盆的盖帘,一股酸溜溜的味道漫出来,母亲用手捏一点面用舌尖尝尝,放心了,面发得正好,酸中带甜。
大弟弟起来就戴上帽子出门捡粪了。小弟弟们穿衣叠被自己忙自己的。
我帮母亲烧火。锅已经热了,锅底的水滋滋拉拉的响着。母要做土豆丝汤了。她很快打好一只土豆皮,白净的土豆用擦板子几下就擦成细丝,用凉水洗净,锅里放一丁点荤油,扔进几粒葱花,香味瞬间爆出来,肚子里瞬间咕咕叫起来。
昨夜下了一层轻雪,地上白蒙蒙的。父亲挥着大扫帚扫院子。小园里果树上的麻雀在叽叽喳喳吵闹着蹦跳着。哗啦哗啦,哗啦哗啦,刚扫出一片空地来,它们就呼啦啦飞过来落在上面晃着小脑袋觅食,可是什么也没有,叨了一会就又能飞走了。日头出来了,天际边红通通的,闪着金光。窗子上雪白的霜花也透出金红光晕来。父亲扫好院子,把鸡鸭从窝里放出来,小黑狗也钻出窝跑过来撒欢儿,院子里鸡鸣狗跳热闹起来。房门吱吱嘎嘎的开关着,把屋里白腾腾的热气带出来一团又一团。弟弟们喂鸡的喂鸡,喂鸭的喂鸭,在地上撒一把碎玉米粒,在食槽里和水拌半盆谷糠,鸡鸭鹅狗都欢叫着挤在一起争抢,小麻雀们也放胆落下来跳跃着捡食,猪们馋得哼哼着拱着圈门要出来。屋里热气腾腾,母亲弓着腰身往锅里贴大饼子。啪,啪,一个个金黄的巴掌大的苞米面大饼子紧密地贴在大铁锅沿上,盖上锅,锅缝上溜上抹布,香味还是飘出来。拾粪回来的弟弟进屋就喊饿了。父亲已经忙完了院外的活计,给牛添草,拾掇柴禾栏子,归置粪堆,往院外抬几筐雪。他进屋来摘下帽子,额头湿呼呼的。看到换了豆腐,急忙在铁炉子上用小铁盔炸豆腐酱:用一点豆油,把大酱炸香,再切一小块豆腐,怼碎,撒上红辣椒。真是香极了。
炕上已经放好饭桌,摆好碗筷,新捞了一碟酱黄瓜咸菜。
日头升上来了,霞光万丈,窗上绒绒的霜花化掉了一半,那些精怪曼妙的图像变得一半透明。屋子里整洁干净,暖意融融。
开锅了,母亲盛了满满一盆土豆丝汤,一盆金黄的苞米面大饼子,香味弥散满屋,一家人围坐一起,美美的吃着早饭。
吃完早饭,我和弟弟们背上书包去上学了。回首看看,晨光中,我家房顶的炊烟洁白婀娜,袅袅升腾。蓝天白雪,金色阳光,走在洁白宽广的乡路上,踩着咯吱咯吱雪地,心间唱着歌。这是多美好的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