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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浩学参军在当年是很奇葩的事儿,他新婚燕尔,在化工厂当化验员。事先没有任何声张,他是很突然离开的。七九年末八零年初是个很喧嚣的时候,很多事儿不那么靠谱,可在喧嚣中看不到真相。当时的感觉是越南人疯了,报章暗示越南人受了某大国的挑唆,大家都明白这是指谁。
打仗就会征兵,徐浩学什么时候走的没人知道,他是预备役技术兵,情况较为复杂。那会儿大丫和他闹别扭回娘家的了,这不是一般的别扭,有两件事同时暴发了。大丫和五马路的胡亚是街上的两枝花,她俩都高挑,胆子大,是那一带女孩子中第一拨穿牛仔裤的。在之前的两千八百八十九年里,女人和男人的裤子有相当严格的规范:男人要么不开门,抹裤腰,要么前开门,女人则要么是裙子,要么是侧开门。那年代男人要是谁穿了侧开门的裤子,一准会被认为是流氓。变态这个词儿,当时还没有后来那么变态地被随便使用。资本主义形态把时髦带进来了,女人也可穿中间开门的裤子。牛仔裤绷出臀部和大腿的轮廓,叫老人们受不了,看见了就各个眼神木僵。
大丫和胡亚较劲,传说都是为一个叫李勃的男孩,他降级了两年,是有名的“降班客”,但李勃却有过人之处,他这个长处自古代到后来都叫人可望不可及,就是长得帅。传闻他祖上母系有俄罗斯血统,鉴于他家后来穷困潦倒,家谱民国后就中断了,具体的谁也说不好。李勃的眼睛是淡黑色的,女孩一看就醉了。大丫和胡亚整个的少年和青春时代都在为李勃而战。最终大丫胜出了。不过李勃不是在每个人眼里都这么好,在大丫妹妹二丫赵小菊眼里他就是个“二流子”,不学无术,整天打仗,在马路上浪荡。性格内敛的赵小菊从不正眼看他。因为李勃,姐姐大丫她都蔑视,不过她从没和和大丫说过什么,大丫自视甚高,绝不会听这样一个妹妹的。
在十五岁以前,赵小菊是怪小孩,类似于怪物。她一出生就犯错了,违背了她爸和爷爷奶奶要男孩的愿望。听见第一声啼哭他们就悲怆地走了。赵小菊妈顾有兰立刻抑郁了。不吃饭,没有奶,母亲抚养不了孩子,赵小菊是跟姥姥长大的,喝各种奶,一岁时她饿的爬过去喝猫奶,猫妈妈不干,打了一巴掌。事儿传开,十岁前她被小孩们叫做“猫孩”。十五岁那年赵小菊一夜蜕变了,长成了美丽的蝴蝶,漂亮的脸蛋,长腿、大眼睛。她在操场上跳绳时,舞蹈社的胡老师看见了,把她招进舞蹈队了。排演舞蹈《红色娘子军》时她演吴琼花,已经毕业又兼职舞蹈社排演的徐浩学演洪常青,他比赵小菊大八岁。赵小菊过十七岁生日那天徐浩学送了她一块儿蛋糕。赵家从不过生日,至少赵小菊没过过。这块蛋糕多大程度上点燃了赵小菊对徐浩学的萌动之情不得而知,看着蛋糕时她眼里充满泪水,从此她心里就有了徐浩学了。那是个爱情含蓄的时代,对小女生爱上大男生尤为如此,注视、默默的关怀,和老早去街上等一个人造的邂逅。爱情含蓄又甜蜜,却没长久,有一天胡亚居心叵测跑到学校来告诉了赵小菊一件秘密。胡亚说大丫和徐浩学好了。
对阴谋诡计的洞悉一个是后天学来的,一个是来自于先天的本性。二丫是天生的,她从胡亚眼睛里看出这事儿是真的。她找了大丫,却由此暴露了内心的秘密。大丫像个拿着武士刀的日本鬼子,直言不讳地告诉二丫,这不关她的事儿,她愿意和谁好就和谁好。大丫恶毒无比,明白二丫对徐浩学有意了,叫二丫要点儿脸,说:“你才多大,妈呀,吓死了。”大丫用极尽羞辱打击二丫,二丫给气哭了。至此徐浩学明显躲她,洪常青也辞演了。
赵小菊经受了巨大的悲伤。这是能要命的感伤。有很多迷团纠缠着她。她弄不懂大丫怎么会突然和她厌恶的徐浩学好了。胡亚成了地下党,四处摸情报,就打听到了大丫和徐浩学好的内幕。徐浩学有个香港大爷,没孩子,把资产都给他了。胡亚说这个时脸上掠过无限的羡慕。二丫想到了别的,李勃,他应该和胡亚好了吧?胡亚忧伤,没有大丫李勃也不喜欢她了,她坚信是大丫挑拨的。
李勃打架被拘留了十五天后出来时,在街上和二丫碰上了,二丫不搭理她。李勃早先叫二丫是他小姨子。李勃果真憋不住又这么叫了她。二丫说:“我姐要和别人结婚了,我和你一点儿关系没有,你要点儿脸好不好?”李勃一点儿没在乎,说大丫这辈子都是他的。这话的意思二丫理解不了。二丫晚上回到家,两个双胞胎弟弟告知了二丫一个秘密:大丫要和徐浩学结婚了,因为大丫有了小孩了。二丫有骇然。她妈顾有兰不以为意,反正要结婚了,说什么都不怕。家里都在忙大丫结婚的事儿,二丫没事儿就去河边坐着,她有时候会哭。泪水突然而至,控制不住。
大丫和徐浩学结婚将近一年时,发生了骇人听闻的事儿。像是某种命运的惩罚,她和李勃在树林里那样叫徐浩学看见了。那天大丫抱着孩子回家了。老赵恨不得把李勃杀了。难说二丫没有报复之心,她说:“杀了他也没用,你还得被枪毙。”
这事儿传开后,街上保媒拉线的李奶奶来了,告诉他们徐家要给小孩做亲子鉴定。那时的国内做不了DNA。词儿也陌生,李奶奶说的是类似“滴血认亲”。大丫脸色铁青,坚决反对,即便离婚,也不做。这时传言四起,是胡亚妈干的。关于大丫的孩子不是徐浩学的说法喧嚣尘上。这样的新闻在那个年代极有轰动效应。离婚看上去迫在眉睫,就在这时候徐浩学参军去了。
大丫和二丫的姥姥是很有主见的人,民国时她坚决不裹脚。后来经历的事儿叫姥爷想不开,自杀了。徐浩学参军后姥姥告诉大丫再要和李勃有来往,他们俩都可能进监狱,破坏军婚。大丫不以为意,对此徐家是否做了什么安排没人晓得,反正大丫一进李勃的小房子,徐家就得到消息,公安赶来他们堵在屋里。街道被看热闹的人围得水泄不通,宛如盛大的节日。顾有兰在家哭泣。老赵咬牙切齿,后悔没杀了李勃,惹出如此事端。大丫和李勃被带到派出所去了,武装部的人也去了。他们并不知道诸多内情,已经对这种无耻的做法感到愤怒。男人在前方执行军委的命令流血牺牲时,这种背叛叫人愈发不能容忍。
起先大丫不接受各种威胁,等知道他们要被判处刑罚,她自己又不知在哺乳期内可免遭实刑,就变得害怕起来,只要一想和孩子在监狱里要度过的时光精神就垮掉了,招供了一切。她甚至在崩溃的哭泣中供述了关于小孩是谁的秘密。答案则叫人目瞪口呆,她也不知道,因为在那个特殊的时段她同时和两个男人都有―――“密接”―――这是后来响当当的一个词儿。这种无耻叫人瞠目结舌。可由于她拒绝做某种鉴定来证明孩子是谁的,大家不相信她所说的。武装部的人坚持要以法律的名义惩处他们。
在越南,年青的兵都没打过仗,第一场战斗停下来后,战壕里充满了尿骚味,很多人被吓尿了。二子徐浩学灰头土脸,扑拉掉裤裆处沾的泥巴。
炮弹落下来的那种轰响和震动,加上暴发般的机枪声,徐浩学浑身筛糠。老兵没有一个笑话他们的,大家都这么过来的。仗打到两个月时,大家明白了一个道理,在电影看见的美国佬祈祷上帝保佑自己才是真实的画面。直到明白怕死不怕死终归都会死,渐渐也就勇敢了。死了一半新兵后,剩下的就成了老兵。有些东西确系天赋,徐浩学枪打得特别准,越南的几个当官的都叫他远距离干掉了。没有狙击枪,也没有狙击手,徐浩学就用步枪射击。越南人把中国兵当成美国一样的侵略者,全民皆兵,男女老少都可能是你的敌人。入越时搞“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着了越南老百姓的道后,没人听了。不管男女老幼,不地道就开枪。徐浩学打死过俩越南女子,她们看上去无害,从怀里掏出手榴弹就扔,叫徐浩学给爆头了。等战斗结束,两个年轻还蛮漂亮的越南女孩变成了尸体,徐浩学站那儿看了半天。老班长说:“不用多想,打仗就是杀无赦,想多了你自己就死了。”
老兵没一个愿意打仗的。半年后徐浩学走麦城了,他们打穿插,中了越军的埋伏。越南人的地道战不是演电影那种,他们和法国人打,和美国人打,地道挖了几十年,漫山遍野,一不小心就给他们埋伏了。徐浩学那一个连几乎全打没了,侧翼的二连传来叫人震惊的消息,他们给越军包围,连长决定投降。没了侧翼,徐浩学他们排全部被越军消灭了。徐浩学和一个叫姜波的战士很幸运,炮弹爆炸的泥土把他们埋在了一个树坑里,越南人打扫战场没发现他们。他俩醒了爬出来,越南人已经撤了。战场上到处是尸体。好在他们习惯了。徐浩学后来杀二连连长是机缘巧合,他们在一处高地上瞅见越南人押解着二连的俘虏兵往东南走。投降就杀,姜波拿不准合适不。二连投降才导致他们排如此伤亡。徐浩学说:“杀,管他呢。”距离有点儿远,徐浩学瞄准后连长没打中,把指导员打死了。再打会暴露,他俩就跑了。后来这个命大的连长交换俘虏后被军事法庭判了十五年徒刑,不过那会儿徐浩学已经死了。
徐浩学的阵亡通知书被送达时,赵小菊跑到徐家去了,老远就听见了哭声,她没敢进去,找了个角落自己哭去了。战场上死的都按烈士算,要埋在陵园里。街道上和徐家关系近的都去参加了葬礼。李大妈希望大家都去,烈士是为了老百姓过上幸福生活才牺牲的。葬礼上胡亚告诉了赵小菊一个吓人的消息,徐浩学的棺材里是空的,没有尸体,只搁了件衣服。赵小菊这才第一次知道了衣冠冢的事儿。为此她问了武装部的人,他们毫不惊讶,说战场情况复杂,这种事儿常有。赵小菊脱口说了句话:“那就不找了吗?”武装部的人说会找,也许在战后。很难说是什么原因,赵小菊有点儿害怕,晚上出门想到这事儿会变得紧张。她问胡亚会不会徐浩学没死。胡亚听的头皮发麻。
时间一点点儿过去了,赵小菊经常想起这些事儿来,可也就是想想。三年后大丫赵小萍和李勃结婚了。日子并不容易,徐浩学死了,大丫并没得到什么财产。破坏军婚没追究她就算沾光了。李勃在新兴的市场上买菜,收入了了,离大丫期望的日子越来越远,两人动辄就吵起来。
二丫顶替顾有兰在副食品店卖肉,胡亚找了个个体户,那会儿个体户光鲜,“倒爷”十多年后才灰飞烟灭的。李勃要面子,想跟大丫离婚,大丫咬牙切齿,不表态。李勃找二丫给说说。二丫不管。李勃是找过二丫后的第二天,下大雨的那天晚上死的,在一个小树林子里,脸被砍烂了。大丫几近疯了,李勃死的样子传说很吓人。李勃是孤儿,没人知道他家里的情况。把李勃埋了,大丫不敢住原先的房子,回娘家了。李勃死了没两天胡亚找二丫,原来大丫认为是胡亚害的李勃,告诉警察了,警察把她抓去审问了好一通。二丫骇然,回去质问大丫,大丫说她向警方提供线索,没什么不可以的。胡亚的丈夫知道了,找大丫要说法。大丫不吃这一套,说胡亚一直喜欢李勃,你知道个屁。这话惹了很大的麻烦,胡亚挨揍了,被打得鼻青眼肿,她拿了菜刀找大丫拼命,叫警察抓了。胡亚发誓她饶不了大丫。过了没两天大丫去街上买东西,孩子在小孩车里,转眼没有了。
街坊邻居帮着找,警察帮着找,这是开始丢小孩最初的年代,一个小孩能卖不少钱,男孩更多。大丫彻底疯了,披头散发,拿着孩子的照片,看见人就扑上去问,把人家吓跑了。年前时姥姥去世了。家里人把姥姥埋了,也就那样了。对二丫不一样,姥姥用各种奶把她养大的。姥姥被埋在郊区的坟岗子,这会儿昂贵的墓地还没出现。赵小菊各种祭奠都去给姥姥烧纸。南面的山坡处是烈士陵园。二丫路过时也去看看徐浩学。她只是站站,知道灵柩里没人,是空的,不想祭祀。有个雨天,赵小菊看见有两个人在徐浩学墓前,她走过去前,那两人离开了。赵小菊很想和他们说说话,问问是不是徐浩学的战友,可他们走的很快,又在雨里。二丫冒雨眺望时,他们在墓地的边缘处往这边看着。二丫有种怪异的感觉,转天去了武装部,现在和越南不打仗了,她想问问徐浩学的尸体找到没有。武装部的人说目前没有,虽说和越南不打仗了,但芥蒂还在,什么时候能找,找到找不到不好说。另外,到处都埋着地雷,没法找。
二丫晚上做了个梦,她和徐浩学跳芭蕾舞《红色娘子军》,胡汉三不知道怎么穿上了红军的衣服,甩手一枪把徐浩学打死了。二丫吓醒了。到了早上二丫又冒出个荒诞的念头来:徐浩学会不会没死啊?
大丫闹得胡亚离婚了。二丫老怀疑徐浩学没死,把胡亚吓着了,得知是做梦,胡亚叫她别大惊小怪,说要是他活着,还不早回来了?这理由不容辩驳。之前徐浩学父亲得知徐浩学牺牲那天正在接一个电话,一听徐浩学死了,他立刻就倒下了,送到医院,大面积心肌梗死,没救过来。他临终前像要说什么,张着嘴,瞪着眼,始终没说出来。二丫念旧,常去看徐浩学母亲,帮着干点活儿,买点儿东西。老太太从李奶奶那儿听说二丫和徐浩学好过,叫大丫抢了,唏嘘不已,说要是浩学娶了二丫,没准也不会去参军,人也死不了,他爹没准也在,现在正是儿孙满堂的时候。二丫想老太太的话时,世事难料,觉得有可能的。胡亚叫二丫少去徐浩学家,因为有传闻二丫是为了徐家的遗产,二丫不以为意,叫他们等着看好了。
李奶奶的孙子死了,晚上吃饭时顾有兰说了一嘴。二丫知道那小男孩,也就二十岁,很惊讶。等说开了,是吸毒死的。老赵听了非常愤怒,说五十年代起中国就没有抽大烟的了,现在又吸开这个了。顾有兰记不太清,但李奶奶的孙子不是抽大烟,是别的。后来二丫从胡亚那儿得知是海洛因,比大烟还厉害。这事儿后没有多久,大丫跑丢了,连续两个晚上没回来。很多事儿到了一定的时候都不可逆了。二丫住大丫家给她看房子,这天天黑后下起雨来了,雨点淅淅沥沥地。二丫说不出是不是害怕,出去看院门关好没。李妥住的是处平房,二丫刚想把门再顶上个棍子,没等支好了,一个人扑进来,进院就摔倒了。后来听说那天晚上警察在抓一个叫李琪的,这名字有点儿像个女人的名字,其实是个男毒品贩子。自打这个人出现,市面上的毒品就开始多了。警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探到他,他枪打得特别准,有个助手也很厉害,至少有两名警察死在他们的枪口下,叫警察也噤若寒蝉。那天晚上警察忙活了一宿也没抓着他,意外下起的雨帮了毒贩的忙。包围时警察找了狙击手,他们应该是中枪了。到了第二天中午,警察在两栋房子的缝隙间发现了一具尸体,几乎把人家房子的墙都拆掉了才把尸体弄出来。警方的狙击手打在这人的腿和肩膀上,另有一枪是从后脑穿入的,子弹穿过脑壳出去了,警察懵圈了,这一枪应该不是他们打的。弹头没有找到,力量之大像步枪造成的,但仅仅是像,没有弹道佐证。警察把六条街道全部封锁了,他们判断另一个匪徒没能跑出去,并且一定有伤,开展逐户搜索,结果还是没有找到。这个死去的人是缅甸身份,这些人在金三角一带活动,具体的信息很难核准。警方悬赏一万元缉拿逃犯。
十天过去,警方依旧没有抓到人,这导致了他们两个想法,一个是这片地方有罪犯的同伙,另一个他已经逃脱了。为了安全起见,戒严又延续了十天。二十多天过去,一天早上一个小丫头报告看守卡口的警察,说她在院子里捡到了一块带血的纱布。警方认出那是美军方专用的包扎绷带,上头带止血药剂,见血会凝固伤口。报案的正是二丫,一个姓蔡的警察对于报案者的眼泪有些困惑,二丫说她害怕。警方和武警立刻把李勃家包围了。清空了附近的住户,开始喊话。穿各种颜色制服的人各个荷枪实弹,找了掩护自己的地方,瞄着准。狙击手占据了高处,有六个狙击点儿。很远的地方老百姓都聚集在那边。二丫表情肃然。两个小时后,有大个的挖掘机开道,抓捕的人准备突击,指挥人员担心太阳一落山,抓捕就更难了。喇叭喊了一下午劝降的话,始终没有听到回音。烟雾弹、手榴弹都用上了。这人没跑的了,发现他时他在屋内喝酒,桌上摆着两颗菠萝手榴弹,两把外国手枪,后来知道是以色列产的,一个弹夹装二十五发子弹。等警察冲进去,这人竟然死了,大家都感到幸运、措施得当,要不难说得牺牲多少人。尸检的消息被封锁后还是传了出来,这个匪徒碍于警方的攻势压力,服毒自杀了,是那种一咬就能药死自己的氰化钾。当时和后来不一样,尸体警方不管,由死者的亲戚自己回收,要是枪毙的罪犯,交上子弹费几毛钱后可以把尸体领走。警察在李勃家罪犯喝酒的小桌上找到了六万块钱和一个纸条,说他是缅甸华侨,死后要埋在国内,钱是给这家房东的,同时求房东安葬了他。赵小菊把李琪安葬在乱坟岗那边了。坟培起来,雇用的工人拿钱走了。赵小菊上了香,烧了点儿纸,坐在一边的石头上。那个姓蔡的警察来了,某些事儿带有蹊跷的迹象,具体他又说不好。他怀疑赵小菊是李琪一伙的,但没有证据能说明他的感觉。
这事儿被茶余饭后传说了很久,本以为过去了。过了几年一个打入金三角的警方的线人了解到一个情况,当年有两个当兵的,越战时被打散了,叫昆沙的表弟俘虏了,抓去生产毒品。后来和别的团伙打仗,他们立了功。其中一个叫徐浩学,化名李琪潜入了内地,这人枪打得准,心狠手辣。调查被阻止了,原因不详。警察老蔡听说了后找到了二丫,他没别的目的,马上要退休了,他想知道真相。他说:“我要骗你,天打五雷轰。”二丫就说了。抓捕李琪的下雨的那个晚上,赵小菊一眼就把徐浩学认出来了。李勃的房子有暗室,他藏在暗室里了。徐浩学知道赵小菊在照应他母亲。有天晚上他喝多了,说了他的事儿。他把李勃杀了,把李勃和大丫的孽种也杀了。赵小菊目瞪口呆,狠抽了徐浩学一个耳光,叫他把她也杀了吧。悲愤之下她告诉了徐浩学一个秘密:他父母用孩子的头发和徐浩学保存的血浆捎去香港鉴定了,武装部去家里通知他牺牲那天,他爸就在接鉴定结果的电话,那是他的孩子。徐浩学傻了。他不肯去自首,自首也是死,还得出卖别人。他把重伤的姜波打死的事儿没和赵小菊说。第二天他制定了最后的方案,叫赵小菊去报案,说他知道很多秘密,警察或许会宽大他一次。他给了赵小菊一张汇丰银行的卡,里头有很多钱,拜托赵小菊照顾他母亲。赵小菊提了个条件,不许再杀人,徐浩学答应了。没想到她离开后,徐浩学就自杀了。
这年除夕,赵小菊去李琪的墓地烧了纸。她回家时,顾有兰很激动。大丫回来了,她在寺院遇到了个和尚,吃了和尚的药神智恢复了。晚饭前赵小菊到院里放了挂鞭去霉气,迎喜气,爆仗炸裂时,她想起了过去不理解的一句话: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这一刻她懂了。她还想起了另一句话,是徐浩学喝酒时说的:人这辈子就是不断面对死亡的过程,直到你也死了,没什么大不了。
从墓地回来的这天夜里赵小菊做了个梦,在梦里跳起了《红色娘子军》。她潜意识里非常担心胡汉三再打她一枪,这次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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