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我从阿啃老师的“噪音”公众号里知道了《中国故事》这本书和它的作者一苇女士,当时这本书正处于众筹阶段,还没有出版,我看了其中的介绍,了解到这是一本为我们70后还原儿时民间故事的书,顿时感觉就像遇到了故乡的老朋友,毫不犹豫地参与了它的众筹。
昨天拿到书后,我迫不及待地翻看了几个故事,立刻被它吸引住了。小时候,姥姥和奶奶曾经给我们讲过的故事,有些真的在这里重现了,虽然与我记忆的故事还有些出入,因为一苇女士以自己的视角加入了更多元素。傻女婿、皮狐子精、九头妖媳妇等故事主角,在这里以一种像与不似的形式出现在眼前。我记得小时候经常缠着奶奶或姥姥给我说呱儿(胶东话把讲故事叫“说呱儿”),讲了一个又一个故事,而且同一个故事,奶奶讲的和姥姥讲的版本还不太一样。我当时曾经自己用线装订了一个小本子,把听过的故事认认真真地写下来,而且还自己配了铅笔画的插图。我记得我记录的最后一个故事叫《贪小利折大本》,讲的是兄弟俩分家不均、哥哥仗势欺负弟弟最终得到惩罚的故事,这类故事情节在《中国故事》中有很多。然而后来,我那个手抄故事本突然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从此我有些灰心丧气,然后也没有再继续编写。
姥姥和奶奶相继去世后,我忽然意识到,那些故事们可能永远随之而去了。我以为有生之年再也无法听到或看到这些故事了,没想到在这书里,我竟然找到了它们。正如阿啃老师所言:“一苇做了很多我们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她可真是一位了不起的女性,既当着小学语文老师,又在业余不懈写作;即使在丈夫意外去世后,仍然以惊人的毅力继续坚持。她在书的前言中提到丈夫在世时鼓励她的一段话:“我们小人物,浑浑噩噩一辈子,也做不成什么大事。不如学学格林兄弟那样子,整理一部真正好的中国民间故事,怎么样?”她做到了,而且集百家之长,创作出了更吸引人的情节。
感谢一苇,让我们有机会重温童年的民间故事。
自从这本书进得门来,不光我自己看得入迷,连儿子也经常被我的笑声吸引,抢过书来看个究竟。结果是,等他看完后,我们俩一起相对哈哈大笑。有些民间故事用浅显的风趣语言,透视出人世间的大智慧,它不说教,只是单纯地为人们在艰辛生活之外带来欢乐。
开篇的第一个故事《卖香屁》就是这样,它将放屁这一登不了大雅之堂的正常生理功能想象成了挣钱的工具;当然,套路还是以兄弟俩分家为开端,老大欺负老二;善良的老二遭老大陷害却意外拥有了放香屁的特异功能,并以此发家致富;眼红的老大模仿老二不成,挨了旁人一顿胖揍不说,还落下了放臭屁的毛病。虽说它貌似要传达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人生道理,但整个叙述过程就是想让人开怀大笑。因为放屁这件事,本身给人笑点就很低。
小时候,我常常见到邻家阿婶因为别人不小心放了个屁,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被俺娘严肃地斥责为“没涵养,别人放个屁都能笑断了气”。可是,俺娘也曾试图给我们讲过一个有关放屁的民间故事,故事的具体细节我记不得了,只隐约记得是一家人用屁作为打斗的武器,当她生动而形象地讲到这家的闺女被一个擀面杖屁打出二里地、闺女的娘立马用锅铲屁瞬间铲回的时候,我和妹妹已经笑得快断了气。结果俺娘却误会了,以为自己讲故事的水平太菜,遭到了俩亲闺女的集体嘲笑,断然不再继续讲下去。以后的日子里,任我俩再怎么央求,也坚决不再讲。从此,这个与屁有关的故事就只留了一个残缺的记忆,但欢乐的笑声却一直让我记忆犹新。
而《周小宝学话得胜》这个故事,是典型的傻女婿故事。周小宝这个傻女婿,通过在外学乖学来三句话,在未来的丈人家恰到好处地用对了地方,不仅让众人对他刮目相看,还让企图悔婚的丈人麻溜儿地次日就把闺女花轿送上了门。而在我记忆中的傻女婿故事里,那个傻女婿可就没这么幸运了,他也是学来了三句话,前两句跟周小宝学的前两句是相似的,在丈人家也起到了同样的震慑作用,坏就坏在最后一句上。怎么回事呢?
先看看前两句:
初入丈人家门时,众人忽然不语。
周小宝:一鹞入林,百雀哑音。
傻女婿:一鸟入林,吓得百鸟不语。
席间吃饭时,遭众人戏弄,只给了一根筷子。
周小宝:双木桥好过,独木桥难行。
傻女婿:双桥好走,独木难行。
最后一句,是在不同的场景下。
饭后面见丈人求婚。
周小宝:咱俩什么话私底下全不用说,明天到城里大堂说去!
席间瞥见丈母娘掀开门帘露齿而笑,偷窥秒变机智的自己。
傻女婿:老母猪你不要龇牙,回头给你一粪耙!
那个原以为傻女婿忽然变聪明的丈母娘,在听到最后这一句话时,肯定满脸黑线,接下来不是一顿揍,也得把他扫地出门。从此傻女婿坐实了自己的傻,幸亏他已经将媳妇娶到手了,若是像周小宝那样尚未娶,丈人退一百次亲他都没话说。我猜想,编这一版本故事的人,肯定是一位受过丈母娘气的女婿,他得多恨他丈母娘才这样编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