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沙叶儿
——读桃桃《活着的时候要尽情爱才好》
清明节刚过,墓园的幽静与肃穆在柔软的春风里忽而飘散忽而聚拢,那是一个人间的所在,却是人间通向另一处幽冥的结界。那人间之外的幽冥,直抵来处与归途。
在早春的清晨,一排排墓碑冰冷,灰蒙蒙的天边斜斜地落下虚弱的阳光,在一块块沉睡的石头上浮动。它们永不醒来,也不再有梦境,它们曾经灵动的眼眸与无边的梦都已干涸,只剩几行不冷不热的字:名字、日期、或有职务。
唯一可以感受到的一丝温度,便只是立碑人名字前的称谓,似乎是一个生命与另一个生命的交叠与延展,似乎是一个生命与另一个生命挽了一个结。
“你想啊
死了的时候
就写
某某 几岁 干什么的
没有人会写
你爱过谁
很会种花
还喜欢看云”
再没有别的什么了,生年与卒年之间,只是一段时间而已,或长或短,都如一片枯叶落入奔流的河水,湮灭在浩渺的宇宙。
你爱过谁呢?你走过的旅途,你种过的花朵看过的云,你小心翼翼收藏的隐忧,都成为了一段刻在石碑上的起止,而那一大段的鲜活已被省略,欢愉与疼痛都已被省略,你那炽烈而滚烫的爱已被省略,挣扎与羞怯也已被省略。或许,你仍存在于一些人的记忆里,而他们并不能感知你的感受。
是的,我是在说你的感受,那一大段被冰冷的墓碑上的起止省略掉的活生生的感受。
沈从文说:“日子如长流水逝去,带走了这世界的一切,却不曾带走爱情的幻影,童年的梦,和可爱的人的笑和颦。”这不能被带走的部分,只存在于你的感受里,它是你交付于人间的虔诚的爱意。
时间与死亡制造了终结与湮灭,而存在于你感受里的一切始终属于你,它饱满如月,它瘦疾如钩,它陪你活过,也陪你沉沉而睡。它是生命的意义,也是生命本身。
生命,应该是幸福的。
“人类的第一使命是让自己幸福。怎么样才可以让自己的一生过得更好呢,请你向死而生,知道你终将失去这一切,你才会倍加珍惜。”董宇辉是懂生命的,他如此简洁明了地向我们揭示一个玄奥的道理。
向死而生,是庄子的智慧。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一百年与一百天有何分别呢?都只一瞬而已,如同朝菌与你我,都只一生而已。所以李白说“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所以他要“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生如梦境一去不返,何不逍遥呢?
把该爱的人爱个够,把喜欢的事喜欢个够,把要说的话说个够。在阳光里,在春风里,在风花雪月里,也在人生的陷阱里,在疼痛的漩涡里,在憎恶的泥淖里。像蔡磊,一个说起来就会让我落泪的人,生命在时间的河流里一寸寸疆冻,而他的爱在一寸寸疆冻的生命里奔腾,他不断用爱的浪头去扑灭遗憾的波涛。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在自然规律和宇宙常道里,我们渺小且微弱,在不可抗衡的力量中,早已有人给足了我们超脱的智慧。
生死即已不可决定,但怎样爱和怎样活着只有自己能够决定。无论何时,你都应记得,生命的体验只属于你自己,是何种幸福,也只有你自己可以感受。它可以是一朵花开的喜悦,也可以是一道伤口的结痂。
至于遗憾,或许你不可能事事了无,但你可以无限制地将它驱逐,如果你怀抱一种珍惜的情感,如果你能够坦荡地让爱流动,并且奔腾。
读书札记/2024.04.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