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年龄的增长,对于儿时的回忆总是时时翻涌。
每逢过年时,也总是感叹没了儿时的年味儿。
上周末回农村老家,在村子逛了逛,大半个村子的房屋都是门窗紧闭,唯有一些老人家,或是搬个座椅坐门口稻场晒太阳,或是三两个聚一起有两句没两句的搭着话。
整个村子浑然没有儿时的热闹气氛,虽然老人们见了我还是那么的亲切招呼,但从他们句里话间,流露更多的是孤寂。
中午是在奶奶家吃的饭,席间说起过年,都唏嘘不已。
我也半开玩笑的埋怨奶奶,以前过年可总是做各种好吃的给孙儿吃,炒米糖、糍粑、年糕、豆腐脑、烤猪肉串、炖杀猪汤,现在想起来,也是直吞口水的。
现在奶奶年级大了,猪也没有养了,家里老爸那辈的都要工作,就更别提什么米糖豆腐脑了。
儿时一入腊月,年味儿就已经浓了起来,
家家户户也都忙的不可开交。
腊月初五,打豆腐。
那时候可没有现在的机器设备,打豆腐靠的全是人力。
一桶或者一盆黄豆泡上一两天,待到豆子发胀,一捏就散的时候,就好上磨子磨了。
放了许久的石磨掸尽灰,反复冲洗干净。
一人一圈一圈的转着石磨,一人一瓢一瓢的将豆子和着水倒进磨孔里,只三两圈,便有些豆汁儿流出来。
磨好的渣和汁通通倒进吊着的包袱里,一人摇着一人挤水,直把包袱里的汁儿挤个干净。
将豆汁倒进锅里,灶里多添些柴,把火烧的噼里啪啦的,直到煮沸,期间还得把个人用瓢将煮出的泡沫捞出。
沸腾后的豆浆香气扑鼻,奶奶总是在这时候给我舀一碗豆浆,可我总是只喝两三口便作罢,因为可要留着点肚子,好吃的还在后面呢。
煮沸的豆浆舀出锅,倒进备好的大水缸里,然后不慌不忙的拿出一大块石膏刮粉,再用一大碗冲上,一圈一圈的倒进豆浆中。
每每这个时候,都是我最紧张激动的时候,就现在缸边盯着豆浆慢慢凝结成块。
时间不长,也就二三十分钟,就可以吃到香喷喷的豆腐脑了。
我总是喜欢吃嫩的,满当当一碗豆腐脑递到手上,一大勺豆花吃进嘴里,满足感油然而生。
香!甜!嫩!
这是儿时豆花的味道,现在吃的豆花,却远没有那时的味儿了。
将豆花倒入准备好的模具,用布包好压上盖,待到吃过午饭后,豆腐也就定型了。
新鲜的豆腐短时间是吃不完的,为了更好的保存,奶奶将它们做成了各式各样的食物。
炸豆腐果子,霉豆腐乳,豆腐干,还有豆渣揉成的豆渣粑……
儿时的年味儿是混着豆香,飘向了远方。
腊月十二,杀年猪。
杀年猪可不是你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的,那需要杀猪佬先生有档期的。
附近十里八乡就那么几个杀猪佬,而几乎每家每户都有养猪,所以杀猪需要排队,挨家挨户的杀。
那段时间,每天都是天还没亮,刺耳的猪叫声便划破寂静的凌晨。
两三百斤的猪,要从猪栏拖出来可不是简单的事。
每到这时,亲戚们都会出动,杀猪佬主抓,他们在旁帮衬,抓腿的抓腿,推背的推背,真是好不热闹。
忙活一上午,猪肉还没剖解完,主人家会准备一桌新鲜的猪肉宴,备上小酒,犒劳犒劳大家。
酒足饭饱,忙活完剩下的活儿,杀猪佬骑上摩托车匆匆走了,还要赶着去下一家。
这时家里的大姑大姨们就开始工作了,洗肠子的洗肠子,腌猪血的腌猪血,好一番热闹。
而我们这些小孩儿们,才敢在这时围上前来,好奇的东问西问。
晚上,做一桌丰盛的杀猪宴,把周边的亲戚们都叫上,一桌子是坐不下了,没座的人都站着夹菜,把一个八仙桌围的水泄不通。
一锅猪肉炖粉条,加上才炸没两天的豆腐果和才搓没两天的菜圆子,烫的我直嗦嘴;
一锅红烧肉,用的是最好的五花肉,下半层是汤,上半层是油,一口下肚,酱油味儿混着猪肉香,让人回味无穷。
再一锅杀猪汤,猪血、猪肉、猪杂碎再加上前两天打的鲜豆腐,铺上姜蒜椒末,再撒上些葱花,辣!鲜!香!
现做的粉蒸肉,冒着腾腾的热气,掺杂各种香料的粉香和着肉香,闻着就让人忍不住夹起一块,咬上一口,啊!满嘴都是油,可肉却嫩的像豆腐。还没咬上两口,就囫囵吞下去了,好不满足。
一锅香辣猪肚、一锅鲜炖猪蹄,桌上的锅子都离不开这只肥硕的年猪。
再加上七八个时鲜猪肉小炒,满满的一桌杀猪宴。
儿时的年味儿,透着的是浓浓的猪肉香。
腊月十九,爆米花。
“嘭……”一声爆响,引来了孩子们一阵欢呼声。
而每到这时候,不管是在看电视还是在睡觉,我总会窜出门,飞快的跑去声响传来的地方。
一个糙黑的汉子从黑乎乎的铁壶里倒出了白晶晶的爆米花,我也加入到孩子们的队伍里一起惊呼,好奇这神奇的事物。
舀米,添糖,倒入,扣紧,添火,动作一气呵成,我们的脑袋也随着左右摇摆,眼睛却一刻不敢离开,就慢慢随着那个壶转着,转着,直到自家家长喊着吃饭,才一步三回头的挪回去。
“炸泡泡糖咯……”一声悠长的吆喝,又炸出了一场子的孩子。
我家在村子中间,每每这时,我都是第一个跑到现场的。
听着“通通通”的拖拉机声,看着从漆黑孔洞中冒出来白白的泡泡糖,闻着弥漫空气中的米香味儿,我准会兴奋的跑回家,拉着奶奶拖着家里的米往外跑。
泡泡糖形似钢管,是个中空的不规则圆柱形,一直从机子里面冒出来,又脆又长。
所以到哪家了,哪家孩子都会抢着拿着蛇皮袋或者筐啊筒的,一边撇断,一边吃,好不开心。
腊月二十四,办年货。
最开心的莫过于去集市办年货了。
起一大早,跟着大人们搭乘顺道的三轮车,闻着弥漫着的柴油味儿,尽管每每都把鼻子捂着,但到了地儿鼻腔里却总都是黑漆漆的油烟儿。
小吃、零食,玩具、擦炮,各种商品琳琅满目,看得我是应接不暇。
哪哪都想要,哪哪都想买。
待到回家时,大人们收货满满,而我也是全身上下能装的地儿都装的满满当当,手里还抓着一把,什么糖葫芦、炸的、烤的、煎的,那是一个齐全,小嘴是一会儿都没休息过。
回家时的三轮车,已经是装的满满的,人坐在里面,都得侧着身扭着坐。
儿时的年味儿,是贯穿着整个腊月始终的。
打豆腐,杀年猪,打糍粑,做炒米糖,无一不是一大家人在一块儿热热闹闹的完成的。
可现在大家伙儿或在城里工作,或外出打工,真正守在农村的也都是些老幼病弱。
而那慢慢变浓的年味儿,也变成了匆匆忙忙。
匆忙办年货,匆忙贴对联,匆忙团年饭,匆忙去上班。
没办法,忙啊,单位就给了那么几天假!
而且,一家的生活还指着那点工资呢。
唉!
正如此刻坐在电脑前的我,刚刚空闲了片刻,便又被急促的电话声打断。
电话是奶奶打的,说这周末叔叔伯伯们都回去,趁着人多,打豆腐、打糍粑……
挂了电话,我长舒了一口气,一抹笑容在嘴角绽放。
这个腊月,就应该这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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