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打出生起,我就没见过这么古怪的山,加之这一路都让人感觉十分诡异,我不得不认为老古待的这个地方可能是个类似于仙境的场所。
既然是仙境,那就不能用常理来判断。所以虽然我完全没看到什么上山的路,但还是朝着静听指示的方向走了过去。
我手脚并用地趟过一片半米高的杂草,侧身挤进了迎面的一片灌木丛中。我想也许真的会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树丛后面豁然开朗,陡然冒出一条蜿蜒向上的山路。但事实是,我在杂乱的树丛中艰难跋涉了近半个小时,根本没有什么他妈的路,甚至连一条靠人踩出的便道都没有。原地稍事休息后,我决定下山,这遮天蔽日的树枝树干让人根本判断不出方向,这样走下去肯定会迷路,谁知道这山里有没有什么野兽,万一被困在这儿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我有些埋怨老古。管你是成了仙还是做了佛,毕竟同学一场,见面就见面,搞得神神秘秘算怎么回事?这和那些挣了点小钱就在同学聚会上装逼装到忘了自己姓啥的人有什么区别!我心中嘀咕着,不知不觉已向山下走出了一大截。 按照上山时的路程推测,此时应该已经可以看到山下的那座破庙,但眼前却仍是茂茂密密的一片。奇了怪,上山也不过才半个来小时,加之是边开路边向前,怎么也不会走出很远,而且现在明明是下坡路,我能感觉到地势是向下倾斜的,那种被惯性和引力向下揪扯的感觉不会错,甚至途中还曾看到被我上山时踩倒的植物,痕迹很明显。我坚信自己大方向没有走错,难道是走偏了?导致路程变长了?于是我加快了下山的脚步。时间又过去了大约二十分钟,我却仍未走出这座山。
我还是迷路了。
我喘着粗气环顾四周,刚才只顾着埋头开路,这时坐下来细看才发现,身边环绕的树木种类繁多,多到几乎囊括了我认知里的所有植物,杨树、榆树、槐树、柳树、柏树、松树、梧桐、樟树、榕树………各类枝干与大小不一的叶片组成了一座绿色的迷宫,紫色云雾在缝隙中悠闲地荡着,隐隐约约间,哪里都像是路,哪里又都不是路。
肯定是走不出去了。我沮丧到了极点,悔不该决定来见老古。这么多年不联系,我俩早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就算见了面能有什么可说的?还坐在一起喝古井贡?一起感慨假酒害死人?一起吹牛逼?他都快死的人了,这一面要是见好了,那以后没法再见,会被回忆折磨;要是见不好,除了尴尬和浪费时间,什么都没有。还不如永远把当年的古井贡和桥上奔腾的火车一起装在回忆里的好。
“外面是张乙吗?进来吧。”
吓我一跳!细琢磨,这一声有种熟悉的陌生感。听声音确实是老古,可那声音背后已绝不是多年前那个很熟悉的老古。我循声望去,斜后方不远处,刚才还是一片树木的地方,此时却凭空出现一个洞口,看那形状着实就是之前在山下眺望到的半山腰的那个山洞。
我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我将信将疑地从洞口走了进去。洞穴不是很大,由于树木的遮掩,里面有些昏暗,只能看到角落处有一个人背靠石壁半躺着。
“老古?是你吗?”我走到近处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是我,张乙。好久不见...”
我借着寥寥的光线仔细打量了一番对面的这个老古。他变化很大,黝黑的皮肤上长了很多本不属于这个年龄该有的皱纹,腮下续起的胡须让整张脸更显消瘦。一双眼睛紧紧闭合着,眼皮软塌塌地陷进眼窝里,像两眼被风沙淹没的枯井。
“这么多年,你怎么也不跟我联系?”
“你怎么会跑到这种鬼地方来?”
“那个小徒弟说你时日不多了,什么情况?”
“你这是出家了?做老道了?当和尚了?”
老古静静地听着我一连串的疑问,然后缓缓地将头转向我,仿佛是在盯着我看,眼睛却依然紧闭着没有睁开。
“我不是老道,也不是和尚,但我成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