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中,就着感冒过年

作者  王静波


坐在广州家中的阳台上。房前的园中,翠绿铺展绵延,天空阴郁着,有一丝缓缓而至的清风。裸露的脸、手,对风是凉是暖不再敏感,没有喷嚏,也没有鼻涕。神,牢牢地驻扎在身体中。感冒终于过去了。

诶!这次感冒,这个年!

年前,对如何享受这个寒假,有很美的想法。先是准备开车经长沙,往武汉、神农架一带游玩,然后去江西吉安过年。后有朋友相约去越南旅游,便改计划为开车到广西,游越南,再回江西。但动身前发现护照过期,越南去不成。时近过年,湖北游也没了时间。没去成湖北,竟是躲过一劫。

但1月20日开始的感冒,直到前天(2月4日)才结束,今天才真正神清气爽。这次起源于武汉的新型冠状病毒疫情,我虽是侥幸躲过,但因为感冒长时间迁延不愈,我的心起起伏伏,上上下下,疑虑、焦急、担心、自责、无助、恐惧、忐忑,几乎所有情绪我都经历了。我不是碰了武汉传染病的瓷,而是生生地陪着走了一大段路。

1月19日开始,感觉鼻后腔有液体流入咽喉,喉咙异样。20日早起,喉咙痛,估计要感冒了。从广州开车到吉安,6个多小时,路途劳累,是否合适?已经没有选择了,侄女、侄女男友已经在我家等着一起出发,后天一个外甥结婚,我们必须参加。吃了维C银翘片,带上体温计就上路了。坐在后排,恍恍惚惚,半睡半醒中,7个小时的路程很容易就结束了。

下午到达吉安,感冒越发重了,就想睡。晚上,开始发热,37.2度。吃了维C片,喝了很多开水,都不济事。会不会是得了武汉病?查看手机上的资讯,发烧,头痛,无力,这些都是武汉病的症状。我没去过武汉,没有接触过武汉人,但我18日去过南方医院,会不会在医院传染上了?再查,广州还还没有发现病例,稍微安心一点。又想,广州现在没发现,不意味着就没有啊,南方医院的病人可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必须去吉安市中心医院看病。这个时候去医院,很让人害怕,医院是最容易传染的地方,但病了,也没办法,如果是武汉病,早发现、早隔离、早治疗,无论是自己病入膏肓,还是传染给别人,都是不可承受之重。

21日早上,开车前,刘(我丈夫)给吉安中心医院的朋友李先生电话,麻烦他帮忙挂个发热门诊号,并请他给我们准备两个口罩。李先生说:“不用口罩,医院很少人戴口罩,医生都不戴”。还好,我们到医院后,在医院旁边药店买到了口罩。我们戴上黑色口罩、眼镜、帽子,全副武装,还有点时尚范儿。

医院人不是特别多,大厅里有护士戴着口罩,拿着测体温的仪器。但没人给我量体温。来到发热门诊,门口只有一两个人等,但诊室里塞满了人,都挤在医生身旁。医生戴了口罩、头套、近视镜,没有护目镜。病人大多戴了口罩,有两个没有戴。诊室里还有一个护士。与平时看感冒不一样,这个医生不量体温、不看喉咙,也不用听诊器,只是不断地开化验单、检查单。

我请护士给我量一下体温,护士把我带到大厅,让其他护士量。量体温的护士用仪器在我额前照了一下,说:“36.5,不发烧”。“不对呀,我在家量是37.2”。护士拿来一个水银体温计,让我坐到一边量,还是37.2。护士奇怪,为什么体温量不准,便拉着旁边的护士做起实验来。年轻的护士们说说笑笑,医院气氛也显得轻松起来。

再回发热门诊室,进门时,那护士正用一根细长的棉签捅一位满面通红的小伙子的喉咙,后来知道那是在做咽拭子。

突然来了四个戴口罩的人,干部模样,三个穿着蓝色的制服,一个穿着便装,夹着一本册子。

为头的女同志对着护士说:“我们来检查,把你们的登记表拿来看一下”,又对着医生重复了一遍。医生没吭声,护士赶忙打开柜子拿出几个本子。

检查的同志用手指划着表格看了一会儿,说:“为什么没有体温?为什么没有验血情况?也没有照胸片?你们要登记完整。”

护士马上说:“这些情况都在电脑中”。一直没吭声的医生,边开着化验单,边说:“是在电脑里”。

好不容易轮到我了。突然医生的手机响起,医生对着手机说:“我这里病人很多,卫生防疫站有人来检查,我现在走不开”,“我叫护士来参加会议行不行,她回来传达给我”,“那这样,我先把这些病人看完”。说完电话,医生对我说:“一定要我参加会议,防武汉传染病。你三十八度几?”,”三十七度二”。医生开了验血单、照胸透的检查单。

检查结果出来,血白细胞13.4,明显超高,淋巴细胞偏低。根据微薄的医学知识,我知道自己细菌感染了。胸透结果,文字表述是没有明显异常。医生拿到检查结果,看了一下,说:“感染了,有点支气管炎”。给我开了头孢和黄芪胶囊。

感染了,传染也是感染吧?我问:“医生,我这个不会是武汉病吧?”“不是武汉病,你是细菌感染,验血指标与武汉病正好相反,武汉病是白细胞降低,你是白细胞升高”。太好啦!只要不是武汉病,感冒我是不怕的。


22日,早上起来,不烧了,感觉清爽了许多。这天是外甥强强结婚的大喜日子,我们这次回来主要就是来参加婚礼的。我感冒了,但不是武汉病,能不能去梁家祠堂吃婚宴呢?我一早起来就在纠结。戴着口罩去吃喜酒,那多煞风景啊!不去呢?回都回了,感冒也差不多好了,不去,新郎新娘会不会不高兴?还是去吧,不说话,离人远点,不用筷子夹菜,自己私下隔离应该可以的。于是就和一大家人走着去。在辽阔的乡间行走,很容易和亲戚们拉开距离。有和我打招呼说话的,我一概不语,微笑相对。吃饭时,用筷子夹了几筷子菜堆在碗里后,自己不再夹菜,需要吃什么都由旁边的刘夹给我。餐桌上,大家谈笑风生,我只是微笑。有一个菜,看着没辣椒,却是非常辣,当时我喉咙就开始痛了。

午宴终于结束,亲戚们各自回家,下午再去晚宴。我是不去了,在家好好休息吧。估计新郎新娘也不知道我没去。

晚上,半夜醒来,开始咳嗽,浓痰很多,吐也吐不完。一夜没睡好。

23日,继续吃药,晚上仍然是剧烈咳嗽,咳痰。这天,武汉疫情越来越严重,武汉宣布封城。我们住在三弟家三楼,三弟家五口人住一、二楼。连续两晚的剧烈咳嗽,估计把他们吵醒了。大家天天刷屏武汉疫情,都知道武汉病的症状和普通感冒是一样的。尽管从医院回来,我就和他们说了医生的诊断,我是细菌性感染,不是病毒感染,武汉病是病毒感染,我不是武汉病。但听到我这要命的咳嗽法,他们会不会紧张?好像和我们一车回来的碧碧也有点鼻塞了。千万不要传染给他们啊。

这一天,我就在三楼呆着,不下楼,下楼就戴口罩,吃饭也单独一处。半夜咳嗽睡不着,想着大好的春节,来到吉安,这里是婆家,尽管婆家人一如丈夫对我很好,但毕竟是客居他乡,而且只能自锁于楼上。明明大把时间可睡,可是坐着想睡,躺着却是无比清醒。万籁俱寂中,不禁悲从中来,眼泪下来了,鼻涕也下来了,咳痰也止不住。咔咔壳壳,呜呜咽咽,声响有点大,刘醒来,就用手来抹我的眼泪。“离我远点,不要传染给你”他好像听不见。

24日,大年三十。经过昨晚的咳嗽,痰清掉不少,感觉好些了,但还是不太舒服。躺在床上刷疫情信息。吉安有了1例武汉病了。

“刘,今天我们不要去大姐家吃年饭了,这么多人聚餐,太危险。”

“这样不好吧,一时说去,一时说不去,大姐大姐夫会不高兴的。而且他们菜都准备好了。其他人也做好了去大姐家吃年饭的准备,现在说不去,三弟夫妇再临时准备年饭,够他们忙了”。

“如果去,我肯定要戴口罩。我感冒咳嗽,大过年的,惊着了大家,让大家都过不好年。我21日去了吉安医院,会不会染上武汉病,大姐家的孩子们也都从吉安来,会不会也暗藏危险?这个时候聚会吃年饭不合适。”

刘终于同意了我的意见,给大姐打电话辞年饭,讲了很久,大姐才接受。过一会儿,大姐夫又打来电话要我们去,刘也坚持不去。放下电话,刘说太不好意思了,大姐和姐夫昨天就开始忙今天的年饭,搞都搞好了,我们却不去了,我也觉得不好意思。不过,到了中午,村里就有人通知不要到处串门,不要出去拜年了。

吃完早饭,继续刷各种疫情信息。有一个病例介绍吓到了我。这个病人首发症状是白细胞升高。我就是白细胞升高啊,医生就说这是细菌感染,不是武汉病,看来也不绝对啊!那我到底是不是武汉病呢?心里犯嘀咕,越想越怕。如果我是武汉病,那三弟一家,家婆、侄儿侄女、强强婚宴上的人们,都会被我传染,这如何得了。

不行,得问问广州的医生。我先把检查结果发给南方医院的盛莹,请她爱人帮我看看,她爱人是妇产科医生,应该也会看感冒。不一会儿,盛莹回信,不要自己吓自己,并发了武汉病的几条标准让我对照。我没去过武汉,没接触过武汉人,体温没到38度,没有干咳,没有心闷急喘的感觉。看来不像武汉病,心稍安。

过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对,盛莹的爱人没有根据我的检查报告发表意见啊,白细胞高就一定不是武汉病吗?要搞清楚。对,陆阿姨,问陆阿姨,她是负责发热门诊专家,她人特别好,医术也高。刘给陆阿姨打电话,陆阿姨语气很急,问什么事,她正在门诊接诊,病人很多。刘把电话给我,我简单说了一下检查结果。陆阿姨说,是感冒,吃头孢,多喝水多休息,就挂了电话。没想到退休了的陆阿姨也重返战场了,大年三十中午了还这么忙,可见广州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晚上,陆阿姨打来电话,详细问了我的情况,说是细菌感染,但吃了几天的头孢了,最好是验一下血,看看白细胞的情况。她建议我们早点回广州。现在的情况很严峻。


春晚如期而至,但我实在是没了欢乐的情绪,对晚会毫无兴趣。刘要去妈妈那边问候一下,陪妈妈看看电视,还要和三弟家、四弟的几个孩子交谈交谈。我一概点头称是,但我就不去了。如果把感冒传给妈妈,传给弟弟、弟媳妇、侄儿、侄女们就麻烦了。

中午开始,村里的鞭炮声就断断续续开始了。天黑后,鞭炮声越发密集。吃年饭、三十晚上关门、初一开门,这些时点都要放鞭炮,这是规定动作。花炮、礼炮则是自选动作。大年三十连接初一的整个晚上鞭炮花炮震天响。鞭炮声中,很难入睡。间隙中偶尔安静,睡着了,又突然被鞭炮声惊醒。心脏在鞭炮声中猛然跳起,然后颤动、晃悠,很是不适。估计吓破胆,不是说胆,是说心脏,是吓破心脏。

往年过年时,这鞭炮声也让人难以安睡,但身体好,时而猛烈如炮火,时而温婉如煮粥,或近、或远的鞭炮声里,我能听到人们过年的喜乐、兴奋,那鞭炮声分明是替人呐喊,喊出去年丰收的喜悦,喊出新年新的期待与决心。想着人世间的美好,鞭炮声里也终能安然睡着。

但今年过年,病疫无情流行,一天天都有新确诊的病人,都有人死去,每个人人心惶惶、噤若寒蝉。这些深夜里的鞭炮声,似乎在驱赶着鬼神,这些鬼神在鞭炮声里东奔西突,趁哪家不注意,就潜进去作祟。吉安这地方很传统,几乎家家都有神龛,敬神事鬼的环节特别多,过年敬神尤为复杂。我多次跟着婆家人去祠堂膜拜,也不知膜拜的对象是谁,膜拜的意义是什么。这里的鬼神被人如此侍奉,会不会比别处的更加灵敏,在这鞭炮声里更为活跃?如此想着,烦躁就变成了对未知的恐惧。睡不着,这脑袋里也像鞭炮一样翻江倒海。累极,终于睡去,不一会儿,又被鞭炮声惊起。天亮了,几乎一夜无眠。量体温,37.3度。

又发烧了,药已经不多了,怎么办?在去吉安看病,还是回广州或者去长沙?刷新闻,很多地方开始在路口量体温了,发烧的不让进,而且原地不动宅在家里,已经成为全民共识。远在湖南桑植过年的妹妹建议我就在吉安呆着,养好身体再动。如果在路口量体温被拒绝进长沙,又被拒绝进广州,那时想回吉安也可能被拒绝,我们就只能在高速公路上飘着了。有道理,我就在这里养着吧,再去药店买些药吃,应该就好了。

25日,大年初一,我们窝在家里,不出去拜年,也无人来拜年。往年过年的热闹,除了鞭炮,一概全无。刷着不断更新的疫情,全无新年的喜悦,也懒得在微信上拜年。除了给爸爸妈妈拜个年,在朋友圈发了条拜年信息就了了。这一天,按规矩是吃素。尽管感冒了,胃口还不错,弟媳妇的手艺越发好了。但是,晚上又是一夜鞭炮震天,又是失眠。


26日,初二,打定主意,回广州。吉安的鞭炮声可能要到十五才能停歇,我的身体实在是熬不住了,不仅烧不退,眼睛好像也出了状况。早上起来,眼睛被黄绿色的分泌物糊着,好不容易才睁开。眼睛感染了。刘也开始鼻塞。趁着刘的精神尚可,我们回广州调养身体。广州不冷,有太阳,诺大一个家只有我们俩,也不怕传染他人,心也会更安定,应该对身体有好处。

于是早上起来,告诉三弟一家,我们要走。他们几个就分头忙,忙着去院子里替我们摘菜、洗菜,把一箱箱橙子、苹果、鸡蛋搬上车。他们担心我们回广州买不到菜和水果。开车6个小时,顺利回到广州,一路不堵车,也无人查体温,但湖北和湖南进粤的要查。广州车回广州可能是理所当然吧。

回到广州,感冒并未结束。刘的眼睛开始发红,午觉起来,也被分泌物糊着睁不开。有一个专家就是先从结膜炎开始感染新冠病毒的,我又开始担忧了。再一次电话医生陆阿姨,想去医院找她。陆阿姨说现在千万不要去医院,医院很危险。她问了我俩眼睛情况,说应该是细菌感染,让我们买左氧沙星滴眼液滴。并且让我停止吃头孢,因为时间够长了。当即去药店买了滴眼药,第二天我的眼睛就好了,第三天刘的眼睛也好了。这下我放心了,左氧沙星就是治细菌性感染的,治好了我俩的结膜炎,说明我们的结膜炎不是病毒感染,与武汉病无关。

1月30日,我的感冒明显好了。不发烧,不咳嗽,无痰。好久没有运动,浑身生了锈一样,感冒好了,终于可以运动了。脱掉羽绒衣,来到北面阳台,准备踩椭圆机。感觉有点冷,但想着运动开了,就会发热,就懒了一下没回屋里穿衣。结果,运动并没让我发热,而是越来越冷。踩完20分钟,回到屋里,感觉鼻子塞。完了,又要感冒了。赶紧钻进被窝,但鼻子没有好转,反而鼻孔中出热气。

第二天,早上量体温,38度!联系陆阿姨,请她给我再开点药。陆阿姨说:“现在不能再买药吃了,这感冒的时间太久了,应该去医院检查后再说”。“医院这么危险,能不去吗?我喝点小柴胡冲击行不?看能不能退烧。”“那你喝吧,如果两天之内烧退不下来,或者心闷喘气,一定要去医院。武警医院已经不接发热病人了,你得去南方医院或中山三院,他们是定点医院”

喝下药,我在里屋躺着,辗转反侧。中午,刘在外头打电话,好像是华中科技大学的龙教授。龙教授,天,过年前他从武汉来过广州,刘和他一起吃了饭!他们1月13日吃饭,我20日开始感冒,只隔了7天。我这感冒迁延不愈本就奇怪,是不是我从他们身上感染了?刘说,不会,我刚才问了,他们全家都没事,现在在乡下呆着,好好的。刘的话好苍白。龙教授、刘身体好,带着病毒但不发病,我身体弱,这样感染的例子,网上比比皆是啊。

去南方医院吧,那里更权威,于是联系盛莹。我告诉她发烧,刘接待武汉教授的事。她说那好危险,要去医院检查。南方医院已经不接受发热病人了,只能去中山三院。

2月1日,大早起来,戴上口罩、眼镜、帽子,尽量包裹得严实些,抱着赴难的悲壮,坐着刘的车去中山三院。到了门口,下车前我把医疗证、钱从包里拿出来,放进衣服口袋,尽量少带东西进取,免得沾染病毒。嘱咐刘一定不要进医院,我自己可以搞定一切。如果需要住院或者有和状况我会电话联系。刘不肯,说:“你发着烧,我要替你跑腿”。“你别傻,我真要是武汉病,有你跑腿的时候,现在你没必要冒无谓的风险”。

中山三院门口有保安重兵把守,平时基本开放的大门封锁起来,只留了两个口,一个口进人,一个口出人。进口处靠里边有一张桌子,坐着一个全副武装的女医生,从头到脚都防护着。桌上有个牌子“测体温处”,桌子旁边有把椅子。她问明我的来意,给了我体温计。我准备坐到桌子边的椅子上量,她赶忙制止我,让我坐远处的凳子。医生全副武装,仍然怕我离她太近。这很正常,很合理,但被人隔离嫌弃的滋味真不好受。武汉人,已经成为全中国甚至全世界避之犹恐不及的对象,他们该是一种什么滋味。对于从武汉出来的,只要他如实申报,自觉隔离,都应该值得尊重,面对人们嫌弃、隔膜的眼神,说出自己是武汉人,真的要有良心,要足够勇敢。瞎想着,五分钟就过去了,37.9度。

来到离门口20-30米处的发热门诊,在门口被拦着,必须填一个表格,包括时间、姓名、体温、电话一类。桌子上排着几只签字笔,我竟然不敢去拿笔。这笔那么多人握过,会不会有病毒?我尽管很有嫌疑,但毕竟没确诊啊。还好,方便就备了医用洗手液,洗一下就不会有问题的。

发热门诊是新建的,有两个诊室,崭新、明亮、洁净,人很少,一共也就三四个病人。轮到我时,年轻的女医生问我有没有接触过武汉人,我如实告知。医生说你的表呢?什么表,我不知道。医生马上起身,我不知怎么回事,就跟着她。她到门口,问管填表的护士:“这个病人有接触史,你为什么不给她填表?”护士说:“她没说呀”。我心里嘀咕,你也没问呀。再回到诊室,医生就尽量往后坐,可能想离我远点。我问医生能不能用听诊器听一下胸音?医生马上站起来,搓着手说,发热病人,我们都不听诊。哦,难怪,吉安发热门诊也不听诊。我把在吉安的检查报告给她看,我应该是细菌感染,她好像和缓一些。医生开了验血单,我要求验咽拭子,医生也开了。


结果要等两个小时才出,我坐到门口无人的长椅上等。旁边稀稀落落有几个人站着,相隔都在1.5米以上。发热门诊紧挨着铁栅栏,栅栏那边就是3号地铁岗顶站出口,这个出口早就被封了,因为离发热门诊太近,怕引起市民恐慌,新闻已经报道过了。不断有人上天桥、下天桥,偶尔会有人朝栅栏里张望一下。那些还在街上逛的人应该都是健康人,他们看着我戴着口罩坐在这里,会不会很同情我呢?在他们眼中,我就是武汉病患者吧。想着这些无用的,鼻腔突然像裂了一条缝,酸酸的,似乎有丝风进去,突然就打了个喷嚏。清鼻涕就出来了,喷嚏也止不住,打了一个又一个,整个寂静无声的发热门诊内外,就听见我一个人山摇地动的喷嚏声。鼻涕也不断流。我的样子定然是很狼狈,但我实在没法控制。我以前感冒也是这样,这次应该也只是感冒吧,心里竟有些侥幸。

好不容易结果出来了,白细胞正常,但有几个指标不正常。是病毒感染啊,我又紧张了。我拿着检验单进去时,发现换了个医生。现在已经属于急诊时间了。医生比较放松,也许她听到了我的喷嚏声。看完结果,医生说你应该是一般感冒。我问,白细胞不高,应该是病毒感染啊,会不会是武汉病?医生说,你的白细胞不低啊,而且你爱人接触的武汉人没犯病,你爱人也没犯病,传染给你的可能性较小,我觉得更像普通感冒。我又问,咽拭子结果什么时候出?医生答2天内会有结果,如果是阳性,会电话通知你的,如果没有通知就是没事。医生开了百服宁、抗病毒口服液和治鼻炎的药,叮嘱我注意自己的体温和爱人的体温,有不适再去医院。

当晚,吃了一次药。第二天早上,烧退了。继续吃了两天抗病毒口服液和治鼻炎的药,感冒好了。从2月2日到现在2月7日,体温一直正常,无任何不适,可以看书写字,可以运动。咽拭子检测的结果一直没通知我,应该是阴性吧。

我现在相信,我只是感冒一场。先是细菌性感染,然后是受凉感冒。之所以迁延不愈,是因为舟车劳顿,睡眠不好,心理紧张综合导致。

只是,这普通的感冒,惊心动魄处,一点不亚于武汉病啊!

就着感冒过年,这年也不像是年。

但,没有过年仪式和过年气氛的年,毕竟也是过了的。新的一年定将驱散雾霾,云开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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