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星风 和你

第七章 大四下学期

7.11 执意去送行（一）

3月17日，一整天下着雨。林渏从早上起来就心神不宁。上午忙着做实验，尹老师也在实验室，林渏还能努力控制着自己，集中精力不要胡思乱想。尹老师要出去开会，上午就结束得早。尹老师走了以后，林渏突然触景生情，无法忍受一个人待在实验室的感觉，就去食堂买了饭，端回寝室吃。正好遇上室友朱华也在另一张桌子上吃饭。原来想和朱华随便聊点毕业课题什么的，分散一下注意力，没有想到朱华偏偏问起昨天来的同学。

“林渏，你同学是哪个学校的？他是你高中同学？”朱华一边吃着饭一边问起来。

“我同学，哪个同学？”林渏不太确定朱华分的是谁。唯一知道俞曜信的人是宋希，但宋希这学期没有在寝室住过，不可能遇见俞曜信。

“你忘了，这么快？就是星期天下午来的那个呀！”朱华说：“那天下着大雨，人家来找你，敲门，你不在，是我开的。”

“怪不得，谢谢你朱华，那天我在实验室，算着时间回寝室等他，谁知他来早了，他是星城来木城毕业实习的，明天就回去了。”

“怪不得呢！我说要是在木城，怎么可能以前没有见过。”

林渏笑笑，没有再说什么，她真的不想多提俞曜信了，唯恐自己控制不住。

“那，你怎么没有和他谈朋友？”朱华冒出一句话，差点让林渏被饭噎着。

“啊？为什么我要和他谈？”

“他看上去很优秀，而且喜欢你，你难道不喜欢他？”朱华继续刨根问底。

“你怎么看出他优秀，怎么看出他喜欢我，我都看不出来。”林渏觉得朱华就是在瞎说。

“怎么看出来？有的人一眼能看出来他不同寻常，虽然那天他来的时候浑身湿透，从头到脚滴着水，但他开门找你，问怎么去实验室，那几句话，那表情，我就能看出来。”

“看出来也没有什么用，我有男朋友。”林渏叹了一口气。

“所以呀，我说你这么优秀的人怎么没有找，却和石仲平谈恋爱。”

“你也觉得他比石仲平好一点？”林渏追问了一句。

“不是好一点，是好——很多，”朱华拖长了强调说，她喜欢夸张性地说话，“他的长相、气质、接人待物各方面都比石仲平好很多。”朱华郑重地说。

听到这句评价，林渏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朱华夸奖俞曜信，肯定他，林渏自己欣慰，也印证自己眼光好，但也让林渏因错过这样的人而心伤。

“我们错过了，我以前不知道他的心意，他也不知道我的心意，谁也没有主动，就错过了。现在你知道我有了石仲平。”说着说着，林渏的眼泪又开始流。原本寝室里朱华并不是和林渏亲密无间到可以聊这种事的人，可现在话说过这里，林渏忍不住道出了实情。

“我的傻孩子啊，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一直觉得你和石仲平这场恋爱谈得挺别扭的，别人看不太出来，我近距离观察，才知道你们并不像真的在恋爱，原来你的心结在这里，你错过这么好的一个男孩子。”朱华说着说着，一扭头看见林渏哭了，就不忍心继续打击她了。

“我该怎么办呢？明天他们要回星城了，我有点想去送他，我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了。”林渏哭着说出自己的心愿，近乎在向朱华求救，求她理解自己的心情，说一句那你就去吧。

可是朱华并没有这么说。她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又端着杯子走到林渏这边的桌前，站在她身边，缓缓地说：“你要是理智的话，要是想保住和石仲平的关系的话，今天就不要再去见他了。”朱华俯下身，在林渏耳边说：“小姑娘，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事已至此，你再去送他，有害无益，除非你有勇气和石仲平结束，选择他。”

这句话像暮鼓晨钟，敲在林渏的头顶，让林渏一下子清醒起来，杀灭了心里的所有幻想。我有勇气么？我要离开石仲平？他怎么会答应？虽然吵过几百次，一说到分手，石仲平就是痛不欲生的样子，林渏怎么能忍心。不可能，真的不可能！再说，已经和石仲平在一起一年多了，分手，去向俞曜信表白，他会怎么看我？会觉得我不是个有信义，有道德的人吧？他也会看我不起，厌恶我吧？林渏越想越悲，越想越绝望，再也吃不下饭，失魂落魄地回到实验室。她手里的伞忘记撑开，就这么淋着雨进了实验室，好在中午的雨不是很大。

坐在桌前，林渏拿纸擦头发，眼前闪过的又是三天前她从抽屉里拿纸递给俞曜信擦头发擦衣服的那一幕。俞曜信！我终于要失去你了！虽然从未有幸得到过你！以后就再也不会见面了，再不和你联系了。我必须对自己狠下心来，必须斩断所有有关你的幻想，必须好好地和石仲平继续下去。

林渏起身准备实验器材，今天下午没有实验了，但明天一早又要做实验，所以要把上午用过的器材、设备清洗整理好，再把明天用的准备好，写好明天的实验方法。林渏把一个固定架收起来立在墙边，可墙上她看到的是俞曜信的脸：“林渏，这个架子是做什么用的？”“这个呢？”“欧，原来是这样用动物模拟人体呀！”林渏一直眩晕，几乎站立不稳，呼吸困难。她把窗子推开透气，让窗外的风带着雨飘进实验室，淋在窗边的桌子上。

随着风雨飘进实验室的还有上课铃声。林渏被这铃声引领着，来到高中的课堂，来到高考的考场，进了大学的教室，又是木大的校园——木大的校园里有个人，可他明天就走了！明天，以后，生命中将再也没有这个人！一刻也不能再等，林渏拿着伞跑出了实验室。她要再见一次俞曜信，要去送送她，做个最后的告别。到了校门口，林渏又想起来俞曜信下午可能不在寝室，去了也找不到，于是她在校门口踟蹰了一会后，改了方向，没有直接去公交车站，而是换了个方向，朝校门外有商店的方向走去。

林渏在面包店买了两袋面包，又在水果摊买了香蕉和橘子，走过一家烟纸店，林渏犹豫了一下，又走进去买了两包香烟。林渏知道自己是疯了，平时最反对别人吸烟，可那天在实验室，看见俞曜信接过石仲平递来的香烟时，她竟没有那么讨厌。她不知道俞曜信什么时候学会吸烟的，只想到明天火车上九个小时的漫漫长路两包烟或许能帮他解乏解闷。

回到实验室，林渏抓紧做今日份的实验准备，包括晚上的事情，一直忙到学校开晚饭的时间。林渏没有吃饭，拎着买的东西出门，顶风冒雨地乘了公交车去了木大。

宿管阿姨会帮我进去找人么？会让我直接进楼么？俞矅信在不在寝室？如果见了他，用什么理由解释今天又跑来？如果他不在，东西交给谁？一路上林渏的大脑被这些问题塞得严严实实，完全不觉得风雨交加的三月的木城傍晚，天有多冷，直到在初春的雨中穿行的冷风湿哒哒地贴在她梳了高马尾的脖颈上，她才忍不住打个哆嗦，随后又忍不住苦笑了一下：这天气也是来衬托我的心情的吧？

在1舍门口，宿管阿姨看到瘦瘦弱弱的林渏一手拎着伞，一手拎着一包食品，二话没有说就放她进去了。林渏独自走过长长的，还带着转弯的楼道，小心地避让着楼道里拿着空饭盆、脸盆的男生。楼道灯光昏暗，但这一次没有俞矅信护着她，提醒她。走到127寝室的门口，林渏站住，做了一个深呼吸，慢慢地伸手敲门。开门的是个中等个头的男生，看见林渏就扭头向房内说，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