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经注》有云,“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风光灵秀的巫峡,群山绵延,峭壁凌云。一条新开通的国道,匍匐其中,一辆黑色小轿车正朝着巫峡深处的巫山驶去。这条国道由于刚开通,路上的车辆很少,老吴开的非常轻松,时不时的还可以跟陈道长小声的“搭飞白”(重庆方言,意思是搭话)。不敢大声喧哗,是因为后座上的胥庙音正在闭目养神,经过前几天的事之后,这个看起来总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青年,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然成为活神仙。恨不得一天三柱清香供着,恭敬得很。
车开了快五个钟头,离巫山已经不远,胥庙音撑开眼皮,按下玻璃窗,自窗口往外看出去。大片的云雾将此处的山环绕着,一眼望去望不见山顶,越往深处走,云雾越浓厚,其中隐隐可见青光闪烁,那都是蕴含在其中的灵气。看来,此处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
“起雾了。”老吴放慢车速。
副驾驶上的陈道长嘱咐:“仔细点开,这段路已经要了好多人的命。”
老吴点点头,也不再讲话,专心开起车来。
陈道长回头征求意见,“庙音,前面就是那开发商的基地,我们要不要过去?他们老总听说我们要来,一大早就在那里等着了。”
“直接上巫山。”胥庙音升起了玻璃窗,又合上了眼睛。
陈道长干笑了一声,对老吴说:“那就直接开上山吧。”
说完,他摸出手机,偷偷的瞄了一眼胥庙音,然后给开发商发了条信息。
一上巫山,路开始变陡,雾也越来越大,能见度居然不超过一米。连老吴这样的老司机,开车多年都没见过如此大雾,完全像浸入一团稠密的液体,连呼吸都带着浓重的水汽,他打开雨刮,把车速降到能控制的最低。
陈道长皱紧眉头,他觉得有点不对劲,这雾大的反常,就像是故意要困住他们似的。
“庙音,这雾有些不对劲啊。”
胥庙音此时也盯着窗外,神色倒是十分平静。
“这是迷瘴,那些事故,就是因它而起。”
陈道长愁眉苦脸,“有没有办法驱散这些雾?”
“整座山都笼罩着大雾,即使驱散眼前的,马上又会被填满,用不着浪费力气,老吴小心开就是。”
“好嘞!”被钦点的老吴很激动,驾驶动作却越发沉稳,他可不能让救命恩人失望。陈道长见胥庙音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也安下心来。
车子缓慢的爬至半山腰,胥庙音突然叫住老吴,“停车。”
老吴听话的踩下刹车,陈道长疑惑,正想转头询问,却只听“嘭”的一声巨响,震得他浑身一颤。他吓得抓住车门,老吴更是被惊得怪叫:“这是怎么了?”
声音是从前头传来的,胥庙音沉着脸让老吴开车。开到近处才发现,是一辆货车撞到了崖壁上,整个车头都凹陷进去,司机趴在方向盘上,不知生死。一股凉意爬上后背,老吴跟陈道长都是一阵后怕,还好停车了,要不然就这么撞上去,那还不完蛋!
老吴从后视镜了眼淡定的胥庙音,结结巴巴的问:“天、天师我们要不要下去看看?”
胥庙音侧头看了眼陈道长,若有所指的说道:“继续开,他死不了,马上会有人来收拾。”
陈道长心虚的缩了缩脖子,不敢出声。车子继续慢吞吞的开着,半个钟头后终于开到头,再往前就没路了,老吴把车停到一块空地上,几人陆续下车。
周围依旧是白茫茫一片,看不真切,陈道长走完一圈,转回来对胥庙音讲:“这应该就是开发商要建房的工地,已经被挖平了。”
后者点点头,环视四周。大雾遮挡着一切,看不清具体的地势,要弄清楚情况,势必先破迷瘴。胥庙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罗盘,拨弄一阵后将它放在地上,他让老吴和陈道长站开,自己则于一丈之外盘坐在地。
坐定,合眼。引三阴三阳之气行于周身,双手交叠相扣捏八卦手印,唇齿微微启合吐出道家九字真言:“临、兵、斗、者、皆、数、组、前、行。”
言毕,解印。单手再结道指,灵气由指灌于八卦罗盘,瞬间,罗盘青光大盛,金色的八卦阵以它为中心铺展开来。
胥庙音睁眼,撤道指,起身走入阵中,站行位。再结请神指,嘴里默念招风咒,以自身灵气为引,凌空画符印,请风神。青光自他身上溢出,将他包裹,整个八卦阵顿时金光闪闪,好不耀眼。
此刻八方皆静,唯闻低沉的咒音飘散,陈道长与老吴大气不敢出一口,唯恐发出一点声音干扰到他。少时,陈道长的衣摆动了动。
风来了。
他睁大眼睛,死盯着那八卦阵,只见阵眼中,风卷着微尘慢慢具象化,不久便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漩涡越来越大,把周围的雾气卷入其中,到最后竟然凝为一股小小的龙卷风!胥庙音收敛灵气,息了咒音,请神指祭出,随着他一声低喝:“行!”那龙卷风渐渐变大,并沿着山顶游动起来,风过之处,雾气消散得干干净净。陈、吴二人被吹的差点站不稳。
“妈呀,这次是开了眼界了!”老吴被吹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他只是听传闻道法高的天师们可以招风引雷,没想到居然让他给遇上。
简直不可思议。
陈道长也好不到哪儿去,一颗狮子头跟炸了毛似得,看上去十分滑稽。他看着在狂风之中游刃有余的胥庙音,眼泪都被吹了出来。
约摸一炷香的时间,笼罩在巫山上的浓雾,像是被扒掉了帽子,将山顶露在外头,周围的一切清晰起来。
几人这才看清,他们所处之地原来就是山顶,只是此刻被炸出个巨大的豁口,看上去触目惊心不辨原貌。没被炸掉的另一头,一个破败的山神庙斜立着,看起来也是岌岌可危。
“啧啧,作孽哦!”陈道长看得直摇头。难怪这些开发商遭报应,给山头炸这么大一个口子,好好一个天然形成的风水局被炸没了,导致灵气外泄,云海倒灌。不说神灵,恐怕这山里修行的山精鬼怪也难以善罢甘休。
眼见雾气已经消散无几,胥庙音撤回招风咒,收起阵法,拾起地上的八卦罗盘掸去上头的灰,随后端着它走向那座岌岌可危的山神庙。吴、陈二人见状,也连忙跟了上去
“庙音,你看出什么端倪没有?”陈道长追上他迫不及待的问。
胥庙音脚下一顿,回头看他,“道友看出什么了吗?”
陈道长一噎,怎么问起他来了,让他说不是在班门弄斧嘛。
见他不回答,胥庙音嗤笑,“我还以为道友早已经清楚了,怎么?那些开发商没有告诉你,他们到底是动了什么东西么?”
陈道长心里暗暗一惊,这人也太敏锐了些,他自认为瞒得天衣无缝,没想到竟早就被他察觉。对上胥庙音似笑非笑的表情,他额头直冒冷汗,思量再三只好实话实说。
“额,庙、庙音,我其实没想瞒你,只是怕你不来,所以才不敢说。这些开发商,到这里不仅仅是来搞开发,其实还是为了一条矿脉。这巫山下,藏着一个巨大的铁矿。开发商开山建房的时候,炸开山壁发现了矿石,请勘测专家来勘测到这里居然藏着条矿脉。之后,他们私自挖开了这条矿脉,可自从挖开这条矿脉以来,就发生各种事故,死伤很多人。他们也请了很多大师来做法,但是那些做法的大师也相继遭殃,有个在这带比较出名的大师也葬身在此。他们束手无策,但又不想放弃这块到嘴的肥肉,所以到处打听各种术数大师。今年三月,他们通过一个香客找到了我,这事我哪敢接啊,我就拒绝了。可是,胳膊扭不过大腿,这开发商后台太硬,三天两头的教人来找我茬,这些人哪是我们平民老百姓可以得罪得起的?没办法,我就只好一边拖着他们,一边来找你求助。我知道你的性子,如果知道这些开发商的目的是肯定不会来的,所以才瞒着你。我本来也打算上了山顶就给你讲清楚,这不一直没找到机会嘛……”
听完陈道长所言,胥庙音冷冷一笑,吐出句“不知死活”又继续朝山神庙前行。陈道长心里惴惴不安,这到底是说他,还是说那群开发商啊?
后边儿的老吴追上来,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问:“陈道长,你哈起(傻楞着)做啥子?走撒!”陈道长回神,哭丧个脸,战战兢兢的沿着小路跟上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