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豆,起床了!”
睡梦中的芸豆,被门外茴香的喊声惊醒。芸豆痛苦地睁开眼睛,挣扎着想要起床,被桢楠反身一把拉住,抱进了怀里。“快松开我,大孃喊了!”芸豆双手撑着桢楠的胸口,想要再度起身。“别理她!”桢楠紧紧搂着芸豆不放,说,“天天这么早,神经病!”
咚咚咚——房门敲响了,茴香提高了嗓门,“芸豆,听见没有!”
“听见了,马上起!”芸豆赶紧应声,奋力推开桢楠,拉过床头的衣服,急急地穿了起来。
“让孩子多睡会儿吧!”姑父轻轻的说话声芸豆和桢楠还是听得很真切,“年轻人本来就好睡,再加上芸豆怀孕了啊!”“怀孕就不能早起啦?”大孃冲姑父嚷道,“以前我怀孕时不也是起早贪黑、忙里忙外的啥也没落下?”
“我起来了!”芸豆打开房门,走进堂屋,朝大孃姑父打了个招呼,向天井走去。
黑黢黢的天井里,飘了点堂屋里煤油灯微弱的光,井口、石桌的影子,变得依稀可辨。芸豆来到井边,弯腰打了半桶水拎到石桌边放下。起身从石桌上拿起牙刷,往盒子里粘了点牙粉,送到嘴巴里像往常一样开始刷牙……
呕——刚把牙刷放入口中,芸豆就干呕了起来,心里阵阵恶心。
“怎么啦,芸豆?”姑父关切地问道,准备从堂屋向天井走去。桢楠咚地一声从房里跳了出来,冲出堂屋,来到了芸豆身边。他把芸豆手上的牙刷牙缸夺去放在石桌上,从盆里拿出毛巾擦了擦芸豆的嘴巴,拉着芸豆的手,沉着脸说:“回去,睡觉!”
茴香正从锅灶间端出一盆热乎乎的粥,见桢楠这副样子,把盆重重地放在餐桌上。“女人家怀孕有反应是正常的,这点苦都吃不得还算是女人么?”
“你算女人吗?”桢楠愤然说道,“你把我和爸扔在家里好几年,你尽到女人的责任了吗?”
“桢楠,不要这么说你妈!”元庆着急地阻拦道,“你妈是为了你啊,你忘了吗?”
“为了我?”桢楠口不择言地说,“谁知道是为了谁!”
桢楠九岁时得了肺结核,差点死掉。亏得高人指点,一个医术了得的老中医挽救了桢楠。可治疗这种疾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好的。时间一长,费用也会很高,对于以种地为生的茴香两口子来说,无法承受。元庆人太老实,除了种地也不会其他的营生。相对能干点的茴香,在别人的介绍下,就去上海挣钱了。
茴香去上海没多久,就寄了钱回来。元庆去信问茴香做什么事,茴香说是给有钱人帮佣。元庆想想,上海那样的一个大城市,有钱人肯定不少。有了钱,桢楠的病就有了希望。定期去看医生,定期吃药,两三年后桢楠的病好了。只是茴香除了第一年回家过年,后来好几年都没有回家,但是,还是定期寄钱回来。她说,有钱人过年家里更是事多,离不开佣人。
桢楠想妈妈,央求爸爸带他去上海。见桢楠的病好得差不多了,元庆就带着桢楠,踏上火车,来到上海。按照地址找到地方,敲开门,门里一个烫着波浪卷的女人说:“路茴香啊,早就不住这里了!”那个女人给了他们一个新地址,说茴香可能住在那里。看着父子离开的背影,那女人站在门口喊了一声:“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去了,回家吧!”
元庆和桢楠心下狐疑,但依然照着那个女人提供的新地址找了过去。刚进巷子,就见一对穿旗袍西服的男女,牵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姑娘走在前面。小姑娘撒娇要妈妈抱,女人说让爸爸抱,于是男人弯腰抱起了女孩,他们一起拐进了一道门。
那声音,那进门一刹那露出的侧脸,不是茴香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