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门,屋里一片狼藉。椅子倒在地上,桌子歪在一边,桌上的茶杯打翻在地,地上一滩茶叶水。芸豆走到里屋门口,见珍珍抱着大孃的腿,大声哭着。大孃却不理会珍珍的哭泣,把衣柜里的衣物一件件地拽出,扔进绿色旅行袋。
大孃扭头看见了门口的芸豆,说:“我准备回乡下了,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吗?”芸豆迟疑了一下,说:“我的工钱还没有结算呢。要不等高老板回来算了工钱我跟你一起走。”
“来不及了。”大孃急匆匆地说,“你在高家做得好好的,先做着再说吧。”说完,大孃走到床边,把床上的被子卷起,准备往蓝色旅行袋里塞。芸豆急忙走过去,帮助撑大袋子口,待到被子塞好,芸豆弯下腰,把绿袋子里乱糟糟的衣服理理整齐。
“路茴香在吗?”
房门外传来女人的问话声。芸豆抬头看向大孃,见大孃脸色煞白,拿着枕头的双手哆嗦起来。寸步不离粘着大孃哭泣的珍珍,也住了嘴,抽噎着扭头往房门口看去。
“路茴香在吗?”
外面的声音高了起来,带着些严厉。大孃把枕头重又放到床上,抖抖索索地向房门口走去。
客厅里站着两个女解放军,其中一个女军人问:“你是路茴香吗?”
见大孃点头,那个女军人说:“明天开始,到顾家巷25号报到,参加为期十天的学习改造,不准缺席,不准迟到!”
大孃小心翼翼地说:“我可以不去参加学习吗?我打算回乡下去了。”
“路茴香,你应该清楚你自己做的事情。”女军人严肃地说道,“你该庆幸你罪行不是太严重,如果严重的话那是会被枪毙的。现在只是让你去改造,你还想讨价还价?”
芸豆帮大孃把家里收拾好,傍晚时分回到了高家。在高家干活的这几天,芸豆的心总是提着,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改造大孃。是把大孃的头发剃光,还是用鞭子抽打?或者用其他的方法?
几天后,高家吃晚饭时芸豆告了假,她要趁着天还没黑去大孃家一趟。大孃家里似乎来了客人,客厅两把椅子上分别坐着一个老太太和一个中年男人。大孃坐在餐桌旁的长凳上,珍珍坐在大孃的膝盖上。芸豆慢慢走过去,静静地站在大孃身边。
“不行,珍珍怎能离开我呢?我是她妈啊!”大孃把珍珍紧紧搂在怀里。
“我哥已经死了,他跟家里的嫂子也没留下个一儿半女,你总不能让我哥绝后吧?”中年男人说道,看来他是陈老板的弟弟。
“你家里也有男人吧?”老太太嗤笑了一声,说,“我孙女你从没有带回去过吧?你也知道,带回去没法跟你男人交代!”
“你放心,我哥已经带珍珍回去过几次了。”中年男人说,“嫂子已经接受了珍珍,她会把珍珍当亲生女儿养的。”
“我不要一个人去,我要妈妈跟我一起去!”珍珍把头扎进大孃的怀里。
第二天一早,珍珍随着老太太母子二人离开了。珍珍走时反复说:“妈妈,我先去奶奶家,你要早点来哦!”珍珍也没忘了嘱咐芸豆,说:“姐姐,你别忘了来奶奶家看我!”为了让珍珍不哭闹,昨晚睡觉时,大孃做珍珍的工作,告诉她,妈妈现在有事走不了,你先去奶奶家,等妈妈事情做完了就过来。
看着六岁珍珍离开的背影,大孃眼圈红了,背转身去抹起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