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十一点半了吧,我突然惊醒,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打在阳台,风吹,帘子微微飘动,昏暗的壁灯散发冷冷的白光,是照不亮房间的。恐惧感一点,一点的冒出,身着单薄衣服的我睡意全无,完全可以听见心跳声加快,变重。
以为爸妈没有回来的我,不敢走出房间的我,考虑多久,终于还是拨出妈妈的电话。
“你们回来了吗?”
“回来了。”
“睡觉了啊?”
“嗯,刚睡着。”
疲惫的声音很温柔,缓缓的呼吸声有点沉重。
“晚上没吃饭,饿了吗?冰箱还有汤圆。”
“嗯,我知道,你睡吧。”
爸妈回家了,就在房间里睡觉,嗯,不是我一个人,好像没有那么害怕了。心跳平静下来了,好像也没那么冷,放放心心地听歌,酝酿睡意。
突然,敲门声,刚想起身开门,看见妈妈端着一碗汤圆进来。
“猜你也是饿了,吃嘛。”
“……”
“吃了快点睡哈,晚安。”
“嗯,晚安。”
我端着这碗汤圆,发愣许久。然后,一勺一个汤圆,有点烫嘴,黑芝麻糖心流出,甜到发腻,腻到心头,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变得温暖,柔软起来。
这是好几年来和妈妈没有争吵的一个周末。没有争锋相对的语言,没有嗤之以鼻的眼神,没有眼泪,没有喊叫,没有不开心,没有不理解。好像是走过一条全是泥泞的曲折小路后,抵达一片汪洋,是平静的蓝色港湾。
从小学开始,就是寄人篱下的生活,唯有周末才能回家与父母吃一两顿饭。开玩笑的说,和老师在一起的时间都比在家的时间多好几倍。本是一个索取宠爱的年龄,却活得战战兢兢;本是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却要学会察言观色。盼星星,盼月亮,盼周末,盼放假。装生病,装担小,装怕死,也是为了满足心中的小贪心只求在家多停留那么一小会儿。
或许是压抑太久,太久了。每次周末回家,和妈妈避免不了的争吵,吵什么,我也说不上来。对生活的不满,对自我的放弃,不管是自卑,还是恼羞成怒,最后都是用争吵来发泄,用最恶毒的语言去回击,用最伤人的方式去面对,甚至以死相逼。
结局,我,伤痕累累,妈妈,更是千疮百孔。总是自嘲,和妈妈的关系,真是相爱相杀。其实,我们都很爱彼此,可是缺少陪伴与交流。怨恨,后悔,不理解,像是肮脏的污水,淋伤了彼此的心。我们总是不停尝试着新的方式,来表达爱,可最终总以失败收场,不了了之。
这真是一个痛苦的过程。
每次争吵之后,是冷战,是久久的悔恨和自责。不是不想低头,是已经惭愧得不敢去面对。
其实,我也都记得的。
初三高烧不退,妈妈不知从哪儿听了个土方子,她剪了自己的头发,搅拌蛋清,用白布包起来,轻轻地,慢慢地敷着我滚烫的额头,脸颊,还怪自己染了烫了头发,发质变得不好,没有效果。高一胆子小,总是要和妈妈一起,闻着充满安全感的母亲味道才能睡着,夜晚好多次为我盖被子。高三,不管我在画室待多久,只要想妈妈做的饭,冬天大晚上开着一个多小时的车带着一盒暖暖的糖醋排骨来见我。知道我要回家的周末,都会备好新鲜的香蕉和苹果,到了学校,总是要我打电话报平安。
妈妈的好,我知道。妈妈的急性子,我也知道。妈妈的爱,我都知道。我们都是爱对方的,这些我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妈妈的爱,像黑芝麻的汤圆,烫着嘴,暖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