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由于人太多,感觉空气很压抑。在众多焦急等待的家长中,宁宁一眼就看见了我,小家伙激动得不行,极力想从幼儿园老师的手中扑到妈妈的怀里,待我走近后她一把抱住我,雨点般的狂吻亲呢地落到我的脸上,脖子上,手上......,今天是她第一天上幼儿园。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我这么长时间。
晚餐后带她去散步,玩游戏。一只胖乎乎的小手轻轻地捂着我的嘴,“妈妈,你闭上眼,别说话,现在我们来玩躲猫猫,我去躲,你来找。”说完就跑了,似乎是躲了几个地方都不太满意,听得到她的小脚丫急促地来回奔跑的声音,我心里暗自发笑,这小家伙能躲出什么花样来呢,这地方我太熟了,天天都来躲。
好象有一会没声音了,是躲好了吗?以前躲好都会喊一声,“妈妈,快来找我。”,我就会假装找几个别的地方,经过一番曲折后,或找得到或找不到,她都挺满意的。今天怎么没声音,难道是知道发出声音容易被找到,长心眼了?
“嘻嘻,我看到你了,还不出来?"我试探性地喊道。却毫无反应。我绕到了假山后、灌木丛中、老榕树下......都不见人影,我着急了大喊:“宁宁......!”
一阵风吹来,衣衾又被我的汗水和泪水浸湿了。我披上外套,走到窗口。看着夜色笼罩下婆娑的树影,那大片黑压压的草坪,以及半弯的残月。十年了,我常常都做着同样的梦。
2.
下班后,老刘看我精神不好,约我一起吃饭,亲手沏了一壸茶。
“又梦到孩子了?也别太自责了,不全是你的错。”他给我倒了一杯茶水。
“不,都是我的错,这辈子如果找不到孩子,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好了,别说了!“他的声音里有些恼怒,也有些怜惜。他夹了些菜到我的碗里。“多吃点,你太瘦了!”
老刘是我的中学同学,现在也是我的顶头上司。自从八年前他调到和我同一部门以来,一直都很照顾我,五年前他离了婚,有一个儿子跟了前妻。中学时我们是同桌,他那个时候就喜欢我。离婚后也一直关注我,并试图和我一起找孩子。我很感激他,也知道他心里怎么想,可是我对这个事情实在是提不起兴趣来。
没了宁宁,内心倍受煎熬。一直都没有再要第二个孩子,觉得会对不起宁宁。考虑到传宗接代问题,几年前也坚持和孩子的爸爸离了婚。这些年一直在孤独而痛苦地寻找。警察局、电视台、报纸、网络,能想到的办法都用过了,可还是杳无音信。
3.
常常在街头看到许多乞讨的儿童,都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或聋或哑或残,或有难治的重病。我总想着宁宁会不会也过着这样流落街头的日子,所以对这些儿童总是格外的关注。只要遇到了,总会尽自己的一点微薄之力去帮助他们,这样做后觉得心里会好过一点点。
这个周末,我照例施舍一些财物给那些可怜的孩子,由于常常做这件事,这条街上乞讨的孩子几乎都看熟了。却发现街北角今天多了一个大约十来岁的小女孩。小女孩也许生了很重的病,虽四肢还算健全。但又聋又哑,脸上似乎也是因病毁过容。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一个男人坐在她的旁边。看起来象是他的亲人。地上一张白纸写着:“孩子重病,急需治疗费,感谢好心人!"
我蹲下身去,丢了一些钱在乞讨的纸盒里,大约我丢的数额看起来还比较可观,小女孩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在看清楚我的样子后,那原本早已呆滞的眼神忽然起了变化,似乎有些激动,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只是发出了啊啊声。我以为她是想感谢我,忙拍了拍她的头。说了些安慰她的话,然后走了。
回家后想起小女孩的神态,总是疑惑她想说些什么。过了几天,又走到街北,看到她们还在那里,于是就走过去,想再资助一点给小女孩。她一看到我就显得很有些异样,发出咿呀声,挥动着手臂。我有些惊诧,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看着她晃动的手臂,忽然发现在她的左边肩头有一个明显的青色胎记,宁宁也有一个同样位置的胎记。我恍然大悟,是宁宁,她先认出妈妈来了。顿时觉得心被揪得生疼。一下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那个男人见状,拨腿就跑。我忙打了个电话给老刘,让他帮我报警。然后把宁宁带回了家。
4.
和孩子爸爸离婚后,他把房子留给了我。房里的一切,我都没有动过,几乎还是十年前的样子,宁宁回来后,这里摸摸,那里看看。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眼里噙满泪花。我抱着她说:“宁宁,回家了。以后永远都不要再离开妈妈!“我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补偿她这些年来所受的苦。
老刘打电话告诉我,说那个男人被抓住了,他招供了一切。
他并不知道掳走宁宁的人是谁,他们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只收货,从不过问货源。大一些的女孩会被便宜卖给一些娶不上媳妇的男人,小些的孩子则破相,吃哑药,或打断手脚。沿街乞讨为他们赚钱。如果讨到的钱少了会挨打。女孩子长到十岁左右开始发育时,则会沦为他们的泻欲工具。这些畜牲。
5.
我尽我所能给宁宁买最漂亮的衣服,做好吃的东西给她吃。带她去游乐园玩。想让她对这个世界多些美好的认识,能开心些。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由于过早地被性侵,并没有发育成熟的生殖系统被严重地迫害,炎症漫延到她的全身。我救不回来她了。我感到自己是如此的无力!
最后的日子里,我叫来了她的爸爸和我一起守护着她。
“为什么这么晚才告诉我?”他责怪我。
"对不起,我原来想把孩子调理好一些再告诉你。可没想到会这样!"我啜泣着。
宁宁回家以后在家里呆的时间大概有两年。在最后的一段时间里,虽然身体上比较痛苦,但在情绪上,她的表现倒还比较平静。也许因为回到家,感觉安心了。最后走的时候神态也还比较安祥。只是一直牵着我和她爸爸的手。眼里略略有些不舍。我很难过,却不敢哭。我不想让她走得太牵挂。我多么希望老天能多给我们一些时间。
后来,老刘告诉我,公安机关通过我们举报抓住的那个人顺藤摸瓜,一举捣毁了一个大的犯罪团伙。算是给宁宁报了仇。只是我的宁宁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