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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怎麼能少了酸菜这个重要角色,虽然所处城市陕西不是“四大火炉”的城市,但是温度在四十度左右是常常有的事。
做酸菜的方法,还是奶奶教会我的,奶奶常常说“一个人必须要学会做饭的技能,任何时候就不看人眼色”,当然奶奶第一个教会我的技能就是做酸菜。
奶奶做的酸菜浆水非常清澈透亮,味道清香,酸而不涩,菜更是软硬适中。
小时候,做酸菜于我家而言,就是一场盛大的“工程”。
尤其到了冬天,新鲜蔬菜是几乎没有的。所以每到金秋时节,奶奶便会未雨绸缪,将许许多多的新鲜蔬菜用结实的绳子串起来,整整齐齐地挂在树上,让它们在秋日的微风中慢慢阴干。待到寒冷的冬天来临时,奶奶便会取下一部分,大约是能做一缸酸菜的量,做酸菜。
顺便说一下,用来做酸菜的缸,是一口巨大的黑缸,足以容纳三百斤左右的酸菜。
制作酸菜的过程,至今回想起来,仍是一幅充满温馨的画面。首先,奶奶会把树上的菜取下来够做一缸的量,就会把干菜上的尘土轻轻抖落掉,直接将它们放进大锅里煮。随着锅中水温的逐渐升高,原本蜷缩着的菜叶,在热水的中会慢慢伸展开来,待菜煮到恰到好处,就迅速捞出来放在一旁晾凉,接着切成长短适宜的小段。
这时,爷爷就会来帮忙,他会拿来两个大铁桶,将切好的菜装进桶里。爷爷再将扁担稳稳地放在肩上,腰微微地弓着,这时,奶奶会迈着她那小巧的三寸金莲,步履匆匆地走过来,细心地帮爷爷将扁担的钩子稳稳地勾到桶上,一边还不住地轻声嘱咐着爷爷:“路上千万要小心慢行……”爷爷听着奶奶的叮咛,点点头不说话,脸上表露出幸福的笑容,接着爷爷就会深吸一口气,努力地站起身来,直到完全挺直了腰杆。随后,爷爷便挑起那装满菜的大铁桶,一步一步地朝着三公里外的深沟走去。扁担在爷爷的肩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爷爷的身影就很快就消失在门外。
这里需要提一下,在我们村的那条深沟里,有一眼神奇的清泉,那泉水是从深山石缝里流淌而出,水质纯净甘甜,尤其冬天,水一点不凉,很温和的感觉,可是一到夏天,水反而清凉可口。村里的男女老少,平日里都会到那里去担水。我们这些小孩子,也时常结伴去那里抬水。通往清泉的路,崎岖不平、坎坷难行,真可谓是“大山沟壑”,爷爷便是到那里去为我们淘洗做酸菜的菜。
大约四个时辰过后,爷爷就会担着淘洗干净的菜回家。这个时候奶奶已经提前烧好了一锅开水,动作娴熟地把爷爷攥干的菜,一个一个地轻轻抖开,再重新放回锅里,奶奶再次点燃灶火,灶膛里的柴火噼里啪啦地燃烧起来,那熊熊的火焰,热烈而有力,火力直直地冲向锅底。不一会儿,锅里的水开始欢快地冒泡,奶奶便拿起马勺,将锅里菜小心翼翼地舀进缸里,就这样反复操作两三锅,到了最后一锅,奶奶拿出擦子,擦上七八个圆滚滚的大土豆,又用豆面精心调制了一碗汤。等到锅里的水沸腾起来,奶奶将擦好的土豆轻轻放进锅里,随后又把那碗调制好的面汤均匀地撒进锅中,等一切就绪,再用马勺全部舀进缸里。此时,缸已经差不多满了,最后,奶奶又倒入了之前留存下来的浆水,大约有六斤左右(用来发酵的引子)紧接着,奶奶拿起一根长长的擀面杖,缓缓地伸进缸里,将刚刚倒入的浆水和其他的菜轻轻地搅拌均匀,最后为缸盖上盖子。
随后,奶奶拿出一个薄薄的被子,将缸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这时,爷爷也会默契地取来草绳,一圈又一圈地将被子紧紧缠好。
接下来,便是耐心的等待,等到第三天,当用手触摸缸体,感觉不到丝毫温度的时候,美味的酸菜就大功告成了。
每到这个时刻,奶奶总会怀着期待与欢喜的心情,小心的揭开盖子,拿着干净的勺子舀上半碗酸菜,用那饱含着慈爱与温柔的身音,轻轻地呼唤着我的小名,让我先来品尝。我呢,结过奶奶手中的酸菜,会迫不及待地放上盐,再加入足够多的辣椒,然后用小勺小心地舀起一点,轻轻地送入口中品尝。每一次品尝这自制的酸菜,那滋味都让我陶醉其中,只觉得这种用干菜做出的酸菜,有着一种独特的香醇,越吃越香。每一次品尝过后,我都会由衷地告诉奶奶:“好吃,好吃,好吃极了。”听到我的赞美,奶奶的脸上便会绽放出如同阳光般灿烂的笑容,眼睛里闪烁着满足与幸福的光芒,然后满怀欣慰地说道:“这一缸酸菜啊,咱们全家人够吃三个月了。”我们全家人,指的是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我们兄弟姐妹五人,加起来一共九口人。在我们小时候,每天至少都要吃上一顿酸面,那酸面的比例基本上是,酸菜占三分之一,土豆占三分之一,手擀面占三分之一。由此可见,这一缸酸菜,对于我们全家人来说,是多么重要,它饱含着一家人美味与温饱,肩负着不平凡的使命。
岁月如梭,光阴似箭,如今,爷爷奶奶已经离开我们三十多年了。可我对他们的思念,却从未因时间的流逝而有半分消减。对酸菜的那份深厚情感,也始终没有改变。如今的我,远在异地他乡生活,在这个繁华的城市里,很难寻觅到正宗的酸菜,那些所谓的酸菜,在我眼中不过是“盗版”罢了,实在是瞧不上,也提不起兴趣品尝。所以,我常常会亲自动手,按照奶奶传授给我的方法制作酸菜。
我如今做酸菜的方法,相比小时候奶奶的做法,简单了许多。我的酸菜缸,小小的,只能装下二十斤左右的酸菜。我只需烧上一锅开水,把切好的菜放进去,再直接切一个土豆放进去,接着倒入提前备好的浆水,学着奶奶的样子用擀面杖搅拌均匀,然后盖好盖子,最后找一件棉衣将缸包裹严实。等到第二天,就能品尝到美味的酸菜了。
每次动手制作酸菜的时候,我的眼前都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小时候和爷爷奶奶一起制作酸菜的温馨场景。做酸菜的日子纵然辛苦万分,但对于现在的时光,却充满了甘甜的回忆,对于现在的我,更是心底珍贵的宝藏。虽然那些日子已经离我远去,随着岁月的流逝渐渐变得模糊,但我对爷爷奶奶的深深思念,却如同陈酿的美酒,愈久愈浓,从未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