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荒诞的约定

安穿着一件薄薄的外套背一个挎包游荡在灯火昏黄的街头。现在已经是深秋。风从空旷的街道吹来,安薄薄的外套像个弱女子经受不住冷风的袭击,他缩着身子,像条在寒风中的瑟瑟发抖的野狗。安用手扣了扣鼻子,只见一根路灯杆下面一群蚂蚁正一排一排有序地搬运东西。安蹲在路边观察忙碌的蚂蚁,想起自己最喜欢玩的一个游戏。

安喜欢在干燥的秋天抓一只蚂蚁放在桌上,然后用手快速地摩擦塑料笔套,当笔套充满电后,安把它靠近蚂蚁,这时,蚂蚁就会被强大的静电力吸附,无法逃脱。安沉醉于这样的把戏,他喜欢看蚂蚁无力反抗的样子。但现在安没有心思玩,因为今天他丢了一本书,那可是他最喜欢的一本昆虫百科。他明明记得他把书藏在书桌的抽屉里面,上面覆盖着一本数学辅导资料作为掩饰。可是等安晚饭回来之后,他发现书本不见了。他怀疑是小周偷了他的书。他和小周早有嫌隙,还有一场单挑之约正在日程,安想小周是最有偷书动机的人。这两天,他总是看到小周用怪怪地眼光看他,安想他一定是在找作案时机,想到这些安就有点后悔,他恨自己为什么不早做防备。

想起小周安就一肚子怒火。小周喜欢穿一条破烂的牛仔裤反戴一顶鸭舌帽,经常在女同学前面帅酷。连小兰都对小周颇有好感,这让安没法接受。他不就是会把牛仔裤剪坏了穿吗,这个谁不会?安曾经很不屑地和同学们谈论小周,看到同学们饶有兴致地凑过来听他八卦,安又似笑非笑地说,小周就是个孬种,你们知道吗?我哥们的青龙帮约他们白虎帮打群架,小周缩在家里不敢出去。你们说小周是不是个孬种?不信?你问问我哥们青龙帮的老大去。

后来这话传到小周的耳边,小周怒不可遏,他决定给安一点教训。在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放学之后,安像往常一样趴在桌上玩弄蚂蚁,晚风从窗口进来,吹拂安漂亮的中分,凉丝丝的,安觉得一切都那么惬意。

小周和他的伙伴杀胚从走道经过安的身边,小周抬起脚往地上用力一踩,安听到一声“噗”的声音,接着是小周骂骂咧咧的声音,这小小的蚂蚁也敢挡大爷的去路,看我不踩扁你。说着小周眉毛一扬瞄了一眼安,嘴角似笑非笑,他的笑容充满了挑衅的意味。看到安不理他,小周继续说,杀胚,你知道吗,昨天小兰和我说,有些人她看了就生气,除了会玩蚂蚁不知道还能干点什么。简直废物一般。

小周知道安对小兰的好感,因此特别杜撰这一次对话挑战安。

安果然涨红了脸,脱口而出道:“我还能干你妹!”

小周原本就是来挑事的,看到安的还击,正中下怀。于是两人就动起手来,小周首先把安放在桌上的蚂蚁一掌拍死,安推了小周一把,不过教室毕竟狭窄,非斗殴之地,施展不开。于是两个人互放狠话,约定周五的晚上在校外的大榕树单挑。

安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走,他一边踢着石头一边低着头走。他单薄的身影在风中摇曳。不经意地,安来到了一个书店门前。书店的玻璃门关着,里面正在放暖气。安搓了搓手,走进了书店。这个鬼天气,说变就变,安咒骂一声。

书店里面的暖气开得很足,安觉得有些闷热。时间已经是午夜,书店里面基本上没什么人。安随便看看。这时安发现畅销书架上有一本昆虫百科,安发现这本书和他的那本有点不同,这本的封面是蓝色的,而他那本是黄色的。安有些惊奇,翻了翻,原来书店这本是最新版本,安对这类书没有抵抗力,他决定在买一本,不过他摸了摸口袋,可惜囊中羞涩。安装作若无其事的把书放回去,他不想让人发现他依依不舍却无力购买的窘态。

安走出书店,夜色茫茫,他想应该回去了。明天晚上就是单挑的日期,他应该早早休息养精蓄锐才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臭味,他看到夜市傍边有几条被丢弃的咸鱼,毫无疑问,臭味来自这些咸鱼。安突然有一个奇异的想法。他在路边找了个垃圾袋,把臭气熏天的咸鱼装进袋子。整个过程安始终憋着气,他讨厌这些臭味。

安带着那包臭鱼翻墙回学校。他蹑手蹑脚地来到教室,教室里黑乎乎的。现在已经是晚睡时间,没有人注意到他。他把那一包臭鱼塞进小周的书桌里面。临走前安向着小周的书桌啐了一口,让你偷我的东西。安恶狠狠地说。

正当安要离开教室的时候,他听到一阵咳嗽声,安心中一惊,忙缩身回教室,因为惊慌过度,安不小心闪到了腰。安不敢哼一句,躲在桌子下面。一两声咳嗽之后,安看到手电的亮光,然后走过一个瘸腿的老人。原来是瘸腿老刘在巡夜。

安并非一个胆小的人,不过这两天他有些心神不宁,似乎特别容易受惊吓。其实安心里清楚,他的这种心神不能是来源于即将到来的单挑之约,只是他不肯承认罢了。

瘸腿老刘走后,安才觉得他的腰痛得直不起来,他缓了好久,才扶着桌子慢慢站直。此时如果你在旁边,你会发现安的身子僵硬如同一根木头。安开始为单挑之约担心,他原本对单挑没什么把握,现在闪了腰更不是小周的对手。不过让他服软,恳求小周单挑改期,他是万万做不到,小周一定会添油加醋把他贬损得一文不值,就像自己曾经对小周做的一样。小周甚至会认为是安怕了他不敢应约而找的借口。如果小兰知道了这个事情,她一定会认为自己是个孬种。他不能向小周坦白真相,他丢不起这个人。

辗转反侧一宿无眠,第二天早上安艰难地起床,他的腰还是像木头一样死板僵直。早读的时候,他听到小周意料中的大叫,我操,是哪个狗日的把死鱼放在我抽屉里面!小周怒目扫了全班一眼,没有人说话。小周恶狠狠地瞪着安,他的目光里有浓烈的挑衅意味。安躲开他的目光,装作认真读书的样子。毕竟现在他腰杆子不硬,不敢回应小周的挑衅。安拿出一本论语小心翼翼地阅读。他眼角的余光看到小周用扫把把臭鱼扫地出门。

安的上午是在一种难熬的环境中度过的,他始终觉得小周的目光在他后背恶狠狠地瞪着他。后来安终于记住了一个他一直以来都记不住的成语:如芒在背。

上午的时光飞逝,安怀着一种忐忑不安的心情在等待一种仿佛是最后审判的东西。不过下午的时候安没有看到小周,整整一个下午,小周都没有出现在他的位置上,这让安觉得很惊诧。

后来据知情人士透露,小周下午的时候突然发高烧,请假去医院打吊针。安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后来安想,一定是那条臭鱼把小周熏生病的。从此安对臭鱼就有了一种特殊的感情,之后安开始研究臭鱼对人体的危害,就如同他当初研究库仑力对蚂蚁的危害一样。

一个星期之后,安的腰才痊愈,而小周也是吊了一个星期的针才康复。后来两个人在教室的走道里狭路相逢,双方交换了一个恶狠狠的目光之后,彼此默然走开,双方都对单挑之约只字不提,讳莫如深。

安后来解释说那是因为接下来要迎接期中考试,无暇顾及其他。不过安还是每夜都翻墙外出游荡,似乎期中考试并不影响安的翻墙外出只影响到单挑之约而已。

你一定很想知道安的昆虫百科到底是谁偷的,其实没有人偷。后来安在他的挎包里找到了他的书,他把书忘在了书包里。因为那段时间,安确实心神不宁。这导致了他有时候丢三落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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