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春风

春风拂过弄堂,艳阳激吻我身,腊梅、山茶沉寂已久的身姿傲然迎风绽放,演奏出春天最动人的旋律。

三十年来,从未真正意义上感受到春天美好,我是个爽利人,喜欢极酷极寒的天气,竭尽随性,“全副武装”,都是痛快而毫不犹豫的抉择。

唯独“春”是捉摸不透的。阴晴不定,忽冷忽热,好比一个人喜怒无常,爱憎翻覆,难以让人真正的喜欢与靠拢,更别提相守与相知,人应该是喜“恒温”的生物。

三十年,腾空飘过,总觉得一些记忆碎片在成长的瞬间悄然织成一张结实而耐用的网,紧紧将一些动人的往事缠缚,永远在我生命的长河里流淌,使我一生在爱的源泉里有所收获。

时光回溯到十六七年前,我、堂姐、表哥,三姊妹踏上去上海的路途,彼时一个初中生、高中生、大学生,大包小包赶往江北机场,在登机例行检查之时,我们行李里的一包粉末状的香料被拦截,安检员冷冰冰地厉声质问:“这是什么?”在得到答案时,安检员仍不打算放行,要求一定要我们仨人中其中一人用嘴食用,方可证明这是食物香料。

彼时三人面面相觑,因为东西并非是给我们其中任意一个父母带的,而是给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华娃带的,姐姐和哥哥如如不动、稳若泰山,料想就是当场扔掉也于他们无所损益处。就此电光火石之际,我拇指食指并拢,捻起一夹粉末朝嘴里送去,安检员看我喉结蠕动,咽将下去才返还物品,得以放行。

我永远记得当时背后的一阵嬉笑声,似乎同行者笑我痴傻,因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成为多数人成长轨迹中奉为圭臬的不二法则。彼时二人笑我愚钝,此昔我笑二人悭吝,精致利己却始终未能利己利家,数十年江湖闯荡,而立未立,不惑终惑,终是未能明白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之奥义,论及“仁厚”“诚挚”四字,毫不避讳的讲,二位与我相比弗如远甚。

在我童年、少年时期,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最喜欢的是我爸爸,二爸,最崇拜的是我表哥。爸爸在我的印象中,似乎从来没有拒绝过我买一切合理不合理的东西,哪怕是我一时遐想,哪怕明知是我一时“脑热”,爸爸总是轻描淡写说教两句,仍旧用实际行动回应着我,其实我爸爸这一生除了脾气不好,发怒时控制不住情绪,实际上他算是一个宅心仁厚的人。

在我风风雨雨的青春里,如果一定要说有谁在我人生里演奏了一场场“春风化雨”的妙曲,整整三十年,心不可欺,唯有我二爸对我的影响无人可媲。

小学刚升入初中,第一次面临住校,一周回家一次,学校老师的严厉和宿舍管理制度的严苛,让彼时的我仿佛深陷囹圄,惶惶不可终日。校门口排着队到收费电话亭里给家长打电话,我每次拿起电话不是给我的父母打,因为父母永远都只会指责你没有好好学习,觉得读书就只需要坐在教室里捧着本书念就可以了,仿佛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还打电话来干扰他们忙碌的工作……唯有二爸,永远都不把你当成一个与其不平等的孩童,认真听你言说,直到最后温婉地说出自己的建议。

“男男,人有时候就像一只风筝,一端连着天空,一端连着丝线。风筝飞在高空志得意满的时候,往往觉得自己可以无限追求广阔的天地,迫不及待想要挣脱束缚,把约束当作阻碍。可当真的声嘶力竭崩断那拉拽提点你的丝线,凌空得意的风筝下一秒就要栽跟头……”

电话那头,二爸温婉柔和的语调,安慰中夹带鼓励,没有一丝一毫的说教感,那恰如其分又极富哲理的譬喻,仿佛轻轻扣开了我蒙昧的心门,时隔数十年言犹在耳,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古人所云:如沐春风。

古人诚不欺我!

兄妹一行人抵达上海,小地方生人,豁地到了一个号称“中国第一国际大都市”的城市,一切都是那么新奇和迷人。

小城市和小城市里的人一样,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静而安谧的,时间仿佛被上了发条,什么时间该做什么事都是固定好的。但上海这座大城市完全不同,白天车水马龙,晚上人群往来更是川流不息,第一次见到了24小时不打烊的便利店,第一次近距离感受到了大都市的夜生活,各色大小的馆子凌晨三四点才慢慢收拾休息,早上七八点又换白班的工人开门接客……

穷乏、稚拙、贪婪,是我十几岁时真实的写照。到了上海,到了二爸那里,仿佛掉进了蜜罐里。店里的玻璃瓶饮料——芬达、雪碧、可口可乐。夏日生津,每每以饮料解渴,越喝越口渴,越渴越要喝……一日最高的记录,我尤记得喝了二十来瓶,我二爸二妈从来没有说过我任何一句,甚至一个眉头都没有皱下,倒是奶奶有意无意朝我努嘴嘀咕了一句:“你一天喝那么多饮料,别个二爸不卖钱啊……”

一天夜里,我和姐姐在出租屋里看电视,虽然已经是凌晨一两点,但对于一下子沉浸在上海这座不夜城的氛围里,我们精神百倍的看着电视,虽然时隔数十年我仍然记得清清楚楚,我们一起看的是《笑八仙之素女的故事》,被剧中的“汉钟离”“铁拐李”笑得前仰后翻。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不觉二爸二妈都已经收摊回来,彼时奶奶听到儿子回来了,已经睡下的她又坐起身来,也许她根本没有睡着,哪怕闭着眼睛,哪怕就穿过一条马路,一条弄堂,也要等着儿子平安到家。

到家后二爸看到我和姐姐还没有睡觉,二爸手里拿着一个“可的”超市买的小蛋糕,原本是想自己加加餐,但看到我没有睡,便问我:“男男,你饿没有,要不要吃?”当时我就毫不客气的表示饿了,然后欢天喜地接过来二爸的小蛋糕,痛痛快快吃了起来,一旁的奶奶终于有些愠怒说道:“别个二爸那么大夜了不饿呀!”

那时候,奶奶嘴里两次迸出的话,内心颇使我有所不满,觉得她小家子气,心想是二爸给我吃的,也不是我主动要的……彼时一个初中生初萌且强烈的自尊心让我第二天开始不再那么吃吃喝喝。一个人所耗费的时间,一个人所遇见的人群,一个人所经历的曲折,让我豁然明白,其实奶奶说的真的没有错,一个孩子在成长过程中,把任何人对你的好无条件吸收,不会设身处地替他人着想,总是站在看似客观,实际上不自觉就主观的站在对自己有利的位置上思考问题,这样一个人永远也从野蛮低劣走不到文明高贵。那时候的我已经十三四岁,一个自诩颇有思想见解的少年,“自私”这条劣根,终于在未来的岁月里,连根拔除。

彼时的暑假,和二爸在一起做生意的朋友,总也有如同我们三姊妹一样结伴而行来到父母身边的孩子。有一天晚上,二爸的朋友肖军带着儿子肖星来二爸的店里玩耍,刚忙过一阵饭点,二爸稍作休息,就领着我、姐姐、弟弟和肖星一同去了肯德基,那个时候我的老家整个县城都还没有一家肯德基,肯德基只是在电视上看到过,二爸带领着我们一群小孩儿去吃肯德基,我简直是心花怒放,不知道多么兴奋。

后来我从上海到了妈妈那里,说起吃肯德基这件事,妈妈却说那是二爸请肖星吃,我是“搭着”吃。当时我就反驳妈妈,时隔十几年,无论我们家,我们整个家族发生了什么,始终坚信我二爸那一次肯德基之行,我——他的亲侄儿,永远不会是朋友之子的陪衬。每个人,每个曾经璀璨夺目的人,身上具有数不清的闪光点,但同时一定也会有无法面面俱到的小缺点,或许这些闪光点在发光发热时会掩盖一些这样那样的小缺点,但那真挚的光和热永远不会骗人。

我二爸这一生对朋友可以说是高情厚谊,宁愿牺牲自我也不肯使朋友吃亏,在这过程中有意无意也把自己的家人波及,就是这种忠勇成就了他人生的高光,也成为他被人愚弄的对象,他就像一头身上长满虱子的雄狮,被一群附体的臭虫叮咬,以至于让人产生幻觉——他爱朋友超过亲人,他爱羽毛超过感情。但越是年岁既长,越是阅历递增,作为一个男人披荆斩棘的闯荡之路越是广袤而深远,我愈发理解我二爸的人格和处世,从某种意义上,我甚至觉得我是天地之间最了解他的那个人,我甚至还觉得在这群晚辈里头,我是除了他儿子、女儿,他生命里最为重要的人……

二爸的做法没有错,妈妈的说法没有错,我认知更没有错,只能说我们的思维举止已经不在一个层面上,我们在彼此交往的过程中并不太注重“术”的东西,家人始终是亲爱的家人。

时不时都会怀念臭豆腐的味道,在重庆,许许多多的路边摊也都有臭豆腐的踪迹,也品尝过很多,也都自称“正宗长沙臭豆腐”。但没有一家足以媲美我在上海和姐姐一起吃过的臭豆腐。

姐姐会吃,也会买。晚上吃完饭,姐姐总会保留“三分”肚皮,拉着我去上海的夜市东游西逛,有一天我们俩去到一家炸豆腐摊,浓郁刺鼻的味道,是一个正方体形状的豆腐块儿,待摆摊儿的阿嬷把豆腐块儿炸的表皮金黄捞起,淋上类似于豆瓣酱的汁水,咬上一口外酥里嫩,我至今想起来都会吞咽口水。后来重庆的这些自称“正宗老长沙臭豆腐”的店,首先豆腐大小就不一样,他们都是正方形的平面形状,而且基本都是焦干,调料也特别多,吃起来口感不佳,但即便是不同的店铺,重庆这些店家的做法基本都是同一类型,或许我和姐姐一开始吃的“臭豆腐”本身就不是“正宗”的,但那味道却又远胜“正宗”,或许曾经那份单纯且浓郁的姐弟之情为那份臭豆腐增添了独特风味吧。

姐姐确不像他爸爸,没有豪迈和慷慨,但任何时候我不允许别人说她不善良。记得在上海有一天晚上,我和姐姐半夜又贪嘴,又偷偷跑出去烤烧烤,吃炒面。姐姐执意要吃里脊,我说二爸不是不让咱吃里脊吗?因为二爸说那个有许多色素,姐姐才不管这些——将在外父命有所不受……

烧烤烤好,炒面也装盒,正准备打包回家慢慢享用,突然发现一个拾荒的老人佝偻着身体艰难缓过,一手拄着一根青色竹竿,一手艰难的拖着一个破破烂烂得黑色巨大口袋,我和姐姐情不自禁驻足了整整半分钟的样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我们几乎同一时间说出“把这份炒面给那个老人家吧!”但我们又害怕被拒绝,你推我,我推你去递给老奶奶,结果还是扭扭捏捏一起冲过去弯下腰递给了老人,老人抬头望了望我们姐弟俩,双手接过来热气腾腾的炒面,眼睛里似乎闪烁着泪花,说了句什么话我们没有听懂,或许是地道的上海方言,应该是“谢谢”之类的语言,我和姐姐做了好事满意的消失在夜幕中……

谁能说姐姐不是一个天生就善良的好姑娘呢,也许不同的生活,不同的环境让我们姐弟好像并不太了解彼此了,不同的圈子不同的领域不同的想法不同的认知,但记住儿时的点点滴滴,有一天你一定会潸然泪下,那是我们一生中最美好的昨天。

姐姐永远是姐姐,我是一个独生子,我怎么可能不团结爱护我的家人。说句不好听的,虽然我三十岁都还差几个月,我总比别人想得长远,他年我百年归老的时候,没有侄儿侄女,我儿子一个人把我送上山岂不是难为他。

二爸总是说:“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说。”我却说:“把问题说清楚才能利于团结。”

这或许就是我们叔侄父子处世风格的迥异,讳疾忌医不可取,无论功过一定要清楚明了,无论是非曲直多么复杂一定要开诚布公,小问题不说清楚,无论公事、私事,“自诩大度”就已经是把别人置于“过失方”,这种行为尤其不智不勇,它会使简单明了的问题像滚雪球一般,越积越厚,最后难解难分。

姐姐现在的生活如何我不甚清楚,她对我父母礼数如何我也不去议论,亲情不能以这些东西心存分别。但我那位姐夫逢年过节这些见面也未曾主动热情称呼我父母一声“幺爸”“幺妈”,这着实让我恼怒异常,我们家是讲孝悌忠信礼义廉耻的,没有“老的”哪有“小的”,“老的”你不认“小的”自然没法处。

但话又说回来,看面相我那个姐夫绝不像一个刻薄寡恩的容貌,反倒有些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忠厚,不喊人,不尊长辈,孰之过?无他,过在我二爸、二妈、姐姐!

这个道理要讲清楚,什么时候清楚明白!什么时候一家人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其实为什么我说我小时候特别崇拜我表哥,我表哥在我眼里是一个“天赋型选手”,当年就在我们“弥陀镇中学”这样的乡镇初中,他都能一举考上重庆巴蜀,关键据我了解,哥哥读书根本不豁尽全力,读书“耍耍搭搭”,依然成绩不赖。

特别是我受爷爷的影响,从小喜欢戏曲,唯一不同的是爷爷什么剧种都看,但尤其酷爱川剧;我是只喜欢京剧,我喜欢京剧的词藻和优美的腔韵,我始终觉得京剧是文学和艺术结合最完美的典范。在那个互联网并不发达的年代,一家人就一台电视,播放频道的时候,只有哥哥回支持并陪着我一起欣赏CCTV11频道的“空中剧院”栏目。

文化高的人始终对文化保持着一种独特的敬畏,可以不喜欢,但一定是以虔诚的赤子之心去对待,在对待戏曲这一点上,哥哥是完全做到的。但人无完人,哥哥也有他的缺点,在我的印象中!现实生活里几乎就没有哥哥瞧得起的人,上到他的老师,下到他的朋友,各种发现问题,但似乎又很难找到自己的问题,在与人相处上面,我始终觉得哥哥还不如我成熟,他那份好想不必和太多人打交道自己过好自己生活的态度我不置可否,但我一定想要让哥哥明白的是,家人不同于“外面的”“太多人”。

既然你是哥哥,你就应该比我大度,既然你年长八岁,你就应该用你这八年的阅历和沉着说服教育我,有道理就要辩,没道理就要省,这就是当哥哥应该有的责任和担当。

还有几个月就三十岁生日了,母亲问我要办酒吗。我说不办,平时工作忙,我农历五月十九生日,对应的正是今年6月24日星期一,晚上回去请家人和朋友一起吃个饭就是。母亲却说满十不能当天宴请,老家有个传统习俗是“办九不办十”,意思是逢“九”就应该办“十”,不能等到满“十”那天再宴请,说这样对人不好。

面对这样荒谬绝伦的说法,我立即给予批驳!但母亲说:“你就稍微提前一两天也无所谓,你就听我的嘛!”我想了想,也罢也罢,无谓之争毫无意义,提前两天就提前两天吧,我初定在6月19号晚上,打算提前几天过生日。

因为我姑姑、二爸等家人都在老家,我准备回去,考虑到有些朋友路途比较遥远,我事先打了电话告诉,却也是情真意切:“到时候有空来耍,但是确实距离过于遥远,无他要紧之事就不必亲临了。”

我一共打了三通电话,其中考虑到老曾后面周内要调到成都教学工作,我主动告诉他我生日就不回来,因为到时候我也不在重庆!我要回老家。

老曾立即表示,“喻哥,今年你三十岁,无论如何我一定要亲自到。怎么可能不回来,管你在哪里……”

说句真心话,虽然我是真心觉得如果远山重隔,又耽误工作,真的没必要为了陪朋友吃顿饭而奔走劳顿,当听到这句话时,也是唯一一个对我说这样斩钉截铁的话时,我的内心激荡不已,这样的个性很对我的脾胃,这样的心思让我大为感动。

特别是有一次我们在交流一些问题,他发了个截图给我,其中我看到他给我的备注是“喻哥(五月十九)”,心里先是一惊,随即一阵暖流畅游四肢百骸,这个世界居然有人把我的生日时时刻刻标注在最显眼的位置,恐怕我的父母也没有这样偏爱。

这些温温柔柔的瞬间,是我人生历经风雨而依旧可以傲然挺立,仰望彩虹的不竭之源。是我三十而立的欣然坦然。

我没有做出老曾这样让人为之动容的细节,但实际上他们的生日我早已经铭记刻骨,烂熟于心——老曾正月初四;周大贵六月十八;黎彬七月十九;子期兄七月廿一;彭爽七月廿五;吕凡八月十四;胥鑫八月廿六;徐波九月十五;唐晓锋十月初六;顾太纲十月十七;袁明富冬月十六;阿伟冬月二十;阿土腊月廿一……

有的人害怕回忆过去,有的人又害怕没有过去,而我自始至终认为回忆过去是检讨自我得失的不二法门。没有一个人能够以绝对的形象在这个人情世故的社会上屹立不倒,无论外部世界多么残酷,无论内部环境多么贫乏,善待身边的人始终不会有太大的谬误。

坦然接受批评,在我不长不短的三十年生命之河里,能做到的寥若星辰。

我经常在日常生活里,听到这样一种乍一听好像很有道理,但完全经不起推敲的怪论:

一个代驾吐槽:开豪车的人往往待人谦和,出了一点小问题从不追究责任,开普通车的人就爱斤斤计较……

没有做过调查研究就喜欢以个例发表观点是下层人最喜闻乐见的交流准则,当听众听到有利于自己阶层的观点,一定会无脑附和,深以为是,久而久之传播的范围广了,就会形成一种约定俗成的恶俗规律。

一个代驾,一开始开别人的车就想着“应该被原谅”;一个外卖员,东西没有送达就要三令五申似的要求你点提前送达。因为前一个“可以”,他就觉得后面每一个都应该“可以”。这种丝毫摆不正自己位置,毫无责任心的底层逻辑,让人颇觉可怜人自有可恨之处。你只是一个陌生人,你只是一个别人或者公司花钱雇来把事情做好的工作人员,你首先想到是一个怎样把事情做得近乎完美,而不是在你处处都是纰漏和瑕疵时一定要央求别人完全理解,理解当然皆大欢喜,不理解也是情理之中。

所以一个真正意义上宽宏大度的人首先应该是认清自己,摆正自己的人。

那应该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高中的时候,一次我宴请同学、老师,在步行街口往老县医院方向的“汤王府”,事先我给每一个朋友发了消息说了地址,然后就静待客来。

我喜欢做包间,订的是一个内包,也就是包间里面还有一个小包间,由于我没有很严谨的计算人数,也没有备注名单,差不多感觉陆陆续续到齐了就开“整”了,酒酣胸胆,忘乎所以,手机也调的静音,在极为嘈杂的谈笑声里也根本感受不到震动,就当整个饭店就剩我们一桌了,人家要打烊了,我结完账才发现手机一连二十几个未接电话,全是谭峰打来的,我吃饭的时候就寻思好像是有一个人没有来,但一时间又怎么都想不起……

和同学分别后打车到了家门口,我踌躇了好一阵子终于返播了谭峰电话,一向温柔的“谭二娃”突然对我破口大骂:“你TM电话拿来干啥子……”语气极其沉重,一向不卑不亢,言辞不肯让人的我顿时全无气焰,支支吾吾,结结巴巴,“我……我……”最后老老实实说忘了……

不过我还是反问了一句:不是给你地址了吗?

结果他真的到了汤王府,甚至到了包间门口,他晃眼一看包间里面是一群中年人转身就离开了,没有注意到里面还有一个内包,但是他居然没有好意思开口问店老板……一直打电话一直打电话,我又没有听见。最后步行街晃晃悠悠个把钟头,终于饿得不行回到家了下面条吃,他妈妈问他:“你不是出去同学请吃饭了吗?”

他为了面子只好说东西不合胃口没有吃饱……

虽然就这事而论,我们俩有着不同层面的疏漏,但是归根究底还是我的原因较大。换位思考如果是我处在谭峰的位置,我可能会刮起“十级台风”,远不如他仅仅是吐槽了几句的情绪控制。

记得黎彬曾经给我写过一封信,我至今保存在我老家的抽屉里。他说:班长,你让我做什么事我都无条件去做……

恐怕今生今世我再也收不到这样“无条件”的承诺了。

敢对人写这句话的人一定知道,这个人一定不会让他去做任何会损坏自己的事情。徐波对我评价的那句话此刻言犹在耳:“喻哥像母亲一样……”

想想友人在失恋的时候,我会专门炖几个小时的鸡汤让其来家里叙谈;友人在被污蔑的时候,我会毫不犹豫,义愤填膺地拿起笔杆,洋洋洒洒反唇相讥,笔尖如刀,让口出妄言之人肝胆欲裂;友人在陷入困境,急需帮助的时候,我会倾囊相助,将心比心。

我能挣钱,我有能力,但我自始至终没有以此为傲,侧目一人,哪怕我有半边火腿,半瓶红酒,半盏好茶,我都会一一拿出来分享,我见过许许多多的人待客分别心自以为别人瞧不出来,不同来客茶水、水果不一。而我永远是,客来必茶,水果家里有什么必定全部拿出,有榴莲拿榴莲,有车厘子拿车厘子,这些东西越往外拿越有,而不是藏着掖着会“生崽崽”。

我也批评朋友,但我批评的从来都是那件事处理的不好,而不是这个人不行,“不行”的人永远不可能和我成为朋友,更不可能有这些波澜起伏的往事历历在目……

点滴心头往事足,忆昔爱憎入屠苏。

醉时迷惘正酣睡,醒来微风春一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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